第五十二章
範小晴背著翠桃回到院子,又讓其他下人請來大夫。
好在範祺並非真心實意想要懲罰兩人,說的二十大板,真正使了力氣的隻有那幾板。翠桃怎樣說也是個姑娘家,被打疼痛難耐很是尋常。
於是範小晴安排翠桃睡在自己房間,這樣也好陪她抄家規。
床邊和桌上都放著燭火,屋子裏亮堂堂的,宛如白天。
褪去男兒裝的範小晴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小美人,生得清秀幹淨,不施粉黛也是另外一種韻味。
範小晴聚精會神抄寫家規,一刻都不敢耽誤。
她明日還要去打理店鋪的事情,範小晴白天哪有時間抄,隻能熬夜都要趕好。
見到範小晴如此辛苦,翠桃實在不忍。她小心翼翼起身,走到書桌前想要幫到範小晴抄寫。
“噗。”待看到桌上紙張,翠桃憋不住笑出了聲。
範小晴這哪裏是寫的字啊,這分明還鬼畫符。別說無人看的明白她寫的什麽字,就是拿到範祺麵前,一個字一個字的對著家規也看不明白。
原本範小晴跟著範祺練過一段時間,字寫的雖不算工整,可歪歪扭扭的也能看得清楚寫的什麽字。後麵抄的太累,範小晴索性放飛自我,怎樣開心怎樣寫,隻差把紙張當成畫板,範祺讓她抄家規,她去畫家規了。
“小姐,要不然奴婢也幫您寫點。”翠桃提議。兩個人總要比一個人速度更快。
“你別,我忽然想到你字寫的好看,爹爹一眼就看得出來我找了你幫忙。他要隻罵我一頓還好,畢竟我臉皮厚,可他要是覺得我不合格讓我重新抄,那我就完了。”
範小晴是抄怕了,一點冒險的事情都不敢做。
“那奴婢幫您磨墨吧。”範小晴說的確實有道理,不過翠桃無論如何也不想讓範小晴一人受罰。比起趴在床上,還不如找點事情做。
“也行,磨多一點,你弄完就可以去睡覺了。”範小晴低著頭,從始至終都隻聚精會神抄書,沒有看翠桃一眼。
等到範小晴徹底抄完,已經到了後半夜。她未來得及洗漱,倒在床上便就昏昏欲睡。
次日醒來,範小晴與翠桃琢磨著租一間客棧,左右也花不了多少錢,日後換衣裳便可以去到客棧,免得回府就被範祺逮到自己女扮男裝。
範小晴的生意仍然蒸蒸日上,這段時間除去成本,她也賺了不少銀子。
好不容易範小晴教會了那些吉他老師,可以撒手好生休息,印染手帕的作坊卻出了事情。
“什麽?你要辭去這份差事?”範小晴大吃一驚。“好端端的,你辭了做什麽啊?”
路用站在範小晴年前,被她質問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來作坊的路上,範小晴還特意調查過,最近也不是仕途選舉的日子,路用辭去工作,之後生活來源該怎麽辦?
這整個京城,還有哪家鋪子的待遇能比她範小晴這兒好。
範小晴這兩日就聽到翠桃說起,路用整日愁眉不展,也不知心裏藏了什麽事情,問他便說沒有。範小晴潛意識覺得路用應當是有難言之隱。
“掌櫃的,您就別問了。”路用為難。“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原因,隻是不願說出來罷了。”
路用將頭偏向一邊,好似有些心煩。
“行,那你待會兒隨我家丁去拿三個月的銀子,就當這些天你在我這兒工作,盡心盡力從未有過漏洞的獎勵。”
既然路用態度堅決,範小晴再問反而顯得不近人情。索性也不再勸路用,她能做的隻有盡可能多給路用一些銀子,多少有點作用。
路用十分感激,抬頭與範小晴四目相對。
“掌櫃的!掌櫃的!不好了!”
正當路用開口想要道謝的時候,忽然有小工跑來後院,嘴裏念念叨叨,看著格外著急。
範小晴疑惑,繼續聽小工往下說。
“外麵來了一個老婦人,說要見到……”小工猶豫的看了一眼路用。
路用立即反應過來,不等小工說完,匆匆忙忙去到大廳。
範小晴和翠桃相視一眼,緊跟著追上。
隻見一個穿著粗麻衣裳的老婦人雙手叉腰站在門口,一看就氣勢洶洶來者不善。
看到範小晴出來,老婦人便迎了上去。
幾個小工眼疾手快,擔心範小晴會遇到危險,連忙攔在她麵前,化作肉牆將範小晴和老婦人嚴嚴實實隔開。
“你就是這個店鋪的掌櫃?”老婦人開口便是一股子討債意味,單聽隻覺得這人不好惹。
“娘!您別鬧了!”路用這時走上前,為難的拉著老婦人的手要走。
果然這婦人與路用有所關係,路用平白無故辭職也定是有事情發生。老婦人來的正好,範小晴還能趁機將事情給弄明白。
她不怕有人來砸場子,畢竟範小晴現在還沒有遇到過比陸譽衡更難纏的人。
“兒啊!你怎麽還這樣跟我說話啊!”老婦人重重說道,聽語氣恨不得將“不孝子”三個字貼在路用的腦門上。“要不是這個人不放你走,你早就可以離開了。隔壁村那個老張女兒很是喜歡你,昨兒個經過還在問我關於你的事情,你不能再辜負了娘啊。”
“老張女兒?”翠桃不自覺念出聲。原來路用是被家裏人逼迫離開作坊,同那個老張女兒成親去了。
“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嗎?”老婦人口氣不小,聽到翠桃說話,沒好氣的反駁道。
她一眼看出翠桃並非這裏主事,連範小晴都不放眼裏,何況翠桃。
路用看上去格外為難,緊緊抿唇拉著老婦人往外走。
可老婦人卻是倔強得很,任路用在一旁怎麽勸都不聽。
“我可聽到我家用兒說,在你這做事沒少受氣,現在他不做了,你還不放他走。你們這是什麽黑心作坊,怎麽什麽昧良心的錢都要賺。”老婦人雙手挽臂,嫌惡打量範小晴。
“我什麽說過這兒不好了!娘您別亂說了!”路用急紅了臉,隻差把老婦人還拖出去了。
“你這孩子,怎麽長別人誌氣,滅自己的威風?”老婦人瞪了路用一眼。
範小晴什麽話都沒有說,卻也看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
她自然不信路用會背著自己說出作坊不好的話,就算是說了,估摸著也有苦衷。看著老婦人盛氣淩人的模樣,範小晴也總算明白為何路用生得斯斯文文。
前些天一個客人自己算錯了賬,非要拉著路用不放,一口咬定是路用過錯。也是範小晴恰好碰見幫路用解圍。
“您是路用的母親,我當然不會虧待了您。您告訴我您今日過來是想要什麽,您要是希望我放路用走,我立馬就放。”範小晴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溫和笑容。
翠桃可沒見過範小晴這麽好脾氣,她以為範小晴會把這老婦人給罵一遍。
範小晴拉了拉翠桃衣袖,示意翠桃去後院看著胡小嬌,別讓胡小嬌知道這件事情。依照她這脾氣,今日必跟老婦人鬥的你死我活。
範小晴又不傻,她一來年紀比自己大,二來自己是做生意的,老婦人但凡倚老賣老坐在地上鬼哭狼嚎一段,自己生意定會受到影響。
還不如先息事寧人,再去想對策。
何況路用正在老婦人身旁待著,範小晴硬碰硬隻會讓路用更加為難。
思來想去,範小晴還是決定先依著老婦人來。
“你得賠償我們家銀子。”老婦人挑眉,一臉洋洋得意。
果然是來要錢的。範小晴早就料到。
“要多少?”範小晴繼續詢問。
“掌櫃的,不用。”路用十分為難,尤其看見範小晴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什麽都依著他娘,路用更加覺得愧疚。
老婦人趕緊用力拽了一把路用衣袖,逼著他不準說話。
“我要這麽多。”老婦人伸手攤開五根手指。
“五十兩?”範小晴猜測。
畢竟對於常人來說,五十兩已經算是大數目。尤其路用家境貧寒,這五十兩更是重中之重。
“五百兩。”老婦人聲音拔高,字字咬著牙齒。
她神色得意,還真敢獅子大開口。
袖子裏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範小晴強忍住想要罵老婦人一頓的心。
要是還在二十一世紀,遇到這麽不講理的人,範小晴真會破口大罵。可現在不一樣,約束實在太多,要考慮的也不止一樣。
“行。”範小晴點頭答應。
連老婦人都沒有想到範小晴會如此爽快,眼珠子一轉,隻恨自己未有再多說三百兩。
“掌櫃的。”路用小聲喊道。
“你自己去我貼身小廝那裏拿吧。”範小晴像是沒有聽見路用喊自己,她側過身子與路用四目相對。
路用停在原地,他怎麽都不好意思去拿這筆錢。
“愣著做什麽?去拿啊。”範小晴不以為意,仿佛未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路用重重歎了口氣。
“我不去。”路用神色嚴肅,生平第一回違抗老婦人的命令。“掌櫃的待我情深義重,娘,咱們不能這樣過河拆橋。”
路用幾乎是祈求著老婦人能夠放棄找範小晴討要銀子。
眼看要到手的銀子快要飛走了,老婦人比誰都著急。“你這是幹嘛?人家當老板的可不缺這五百兩銀子,你不心疼我和你爹辛辛苦苦把你拉扯長大,你去辛苦她。”
“別鬧了!”路用情緒快要崩潰。“我娶,我娶張家女兒還不行嗎!”
路用隻有妥協。
老婦人眼裏閃過一道欣喜,很快消失不見。
她現在更加惦記的是範小晴承諾額的那五百兩銀子,至於路用和老張女兒的婚事,隻要她說話,路用就不會不同意。
老婦人最是知曉自己兒子是怎樣的人。
“這樣吧,既然你要成親了,我這五百兩就當做隨禮。”範小晴忽然開口。“祝你新婚快樂。”
範小晴對路用笑了笑。
路用欲言又止,事到如今鬧成這個樣子,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路用心裏愧疚至極。
“去拿吧,拿了你就跟你娘回去,免得耽誤我這作坊的生意了。”範小晴語氣溫和,還與尋常一樣。
路用沒有辦法,為了老婦人快點離開,隻能先拿走這五百兩。
作坊終於恢複平靜,範小晴鬆了口氣。
“公子,怎麽樣?”翠桃見沒了動靜,忙不迭跑來問範小晴。
“走了唄。”範小晴無奈聳肩。
“路用人這麽好,怎麽攤上這麽個娘啊!她這回來就是想要錢。”翠桃噘嘴。“公子也是心善,那婦人說五百兩您就真給了。五百兩呢,還真是獅子大開口,也不怕折壽。”
翠桃很是不滿今日老婦人來鬧這一回。
“翠桃,之前我們招聘時他們填的信息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