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見家長
在床上鬧騰了好一陣之後，兩人又並肩平躺在床上，看著穹頂發呆。
沒過一會，林暮的肚子就響起了一陣尖銳的叫聲。說起來，她醒來的這一天還沒有吃任何東西。
“餓了？”慕落側頭看向林暮，同時也半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林暮：“嗯，有一點。”
“這還叫有一點？”慕落把林暮從床上扯了起來，“走，帶你去吃好吃的。”
“啊？你們這裏有嗎？”林暮剛問完，就想到喬安娜一直住在這裏，平日裏肯定也是要吃東西的。
果不其然，慕落微微繃著臉說道：“喬安娜在這住了那麽久，她總得吃飯吧。”
林暮被他對喬安娜無窮無盡的敵意逗的一陣好笑，隨後便被他牽著走出了寢宮。
他們就這樣手牽著手，大搖大擺地走在王宮裏。路過的吸血鬼侍從向慕落行禮問好，同時也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
等慕落帶著林暮走到一個飄著飯香味的大廳時，林暮看到喬安娜正坐裏麵，埋頭苦吃著麵前的一大桌菜。慕羽坐在她身邊，拿著一份公文在看。喬安娜像是吃到了什麽好吃的東西，夾起一塊投喂給了慕羽，而慕羽也就就著吃下了。
看到這樣莫名和諧的畫麵，林暮不禁勾起了嘴角，和慕落對視一眼。而慕落則是聳聳肩，好像在說：你看我說的吧。
察覺到慕落和林暮出現時，慕羽放下了公文，抬頭看向他們。而喬安娜則是一直等到林暮和慕落走近才抬起頭來。
“林暮！”喬安娜一邊咽著嘴裏的東西，一邊興奮地朝林暮喊著。
林暮笑著朝她擺擺手，轉而就對上了慕羽的眼神。不過慕羽並沒有看她多久，就把目光移向了慕落。
慕落：“看我做什麽？我們家林暮也是人，她也得吃東西。快叫你那個廚子再做一桌菜。”
慕羽悠閑地支起了手，道：“你這麽厲害，怎麽不自己做給她吃？”
慕落思忖了一下，道：“有道理啊。”而後他又把頭轉向林暮，笑著說道：“我再給你做鯽魚湯吧，你不是最喜歡吃那個了嗎？”
林暮：“現做也太麻煩了吧，也不知道有沒有材料。再說這麽多菜，喬安娜一個人肯定也吃不完，我跟她一塊吃就可以了。”
慕落皺眉，道：“不行，你怎麽能吃她吃剩下的菜呢？必須重做！”
喬安娜一臉無辜：“我也沒吃多少啊，你看這些我都還沒動呢。”
慕羽則是悠悠地插了一句：“要重做你就自己去做吧，廚子下班回家了。”
慕落：“下班?誰讓他下班的？這裏多了一個人他不知道嗎？再說，自己做就自己做，反正林暮不能吃她剩下的。”
喬安娜皺著眉，有些不悅地看向慕落：“慕落你怎麽老對我有意見啊？當初的事情我是不是跟你道過歉了？你怎麽還揪著我不放？”
慕落撇了撇嘴，轉開臉不看向喬安娜。林暮看著他們實在好笑，拉過慕落道：“好啦，我跟她一塊吃就可以了，你看那兒還那麽多沒動過的菜呢。”
慕落微側過臉朝林暮指的方向瞟了一眼，看到的確如此。不過他也依舊念念有詞：“不行，我要給你重做。走，我們現在就去後廚。”
“行啦。”林暮一把拉住慕落，“別鬧啦，今天就這樣，下次你再給我做，行不行？”
慕落：“你不想吃鯽魚湯啊？”
林暮：“想吃，但不是現在。明天吃好不好？”
“那好吧。”慕落悶悶不樂地妥協道。
林暮笑著拉著他一起坐到了喬安娜和慕羽旁邊。他們剛入座就有仆從飛快地上來加了餐具，又飛快地下去了。
“來，嚐嚐這個，這個可好吃了。”喬安娜給林暮夾了她剛剛喂給慕羽的菜，慕落看著皺了皺眉頭，卻也沒有說話。
林暮嚐了嚐，發覺味道真的不錯，便朝喬安娜點了點頭。而喬安娜則是注意到了她左手中指上戴的紅寶石戒指，問道：“這是哪來的啊？好漂亮！”
林暮笑著朝慕落看了一眼：“他送我的。”
“好漂亮啊！”喬安娜緊盯著這枚戒指，林暮也就把手湊近了給她看。
喬安娜：“你還戴在中指上，不會是他跟你求婚了吧？”
林暮笑著點點頭：“是啊。”
“哇！”喬安娜捂著嘴看向林暮和慕落，眼神裏滿是驚羨。
慕落揚著一抹得意的微笑，看向對麵神色遊離的慕羽。而慕羽則是繃著臉，拿著公文站起了身，道：“慕落，跟我出來一趟。”
慕落：“幹嗎？我還要陪林暮呢。”
慕羽：“她有人陪，反正你坐那也不吃，跟我出來。”
喬安娜轉頭看向他：“你們要幹嗎去啊？”
慕羽沒有看她也沒有回答，而是徑自走出了大廳。慕落歎了口氣，撇了撇嘴，在林暮手上輕拍了一下就跟著慕羽出去了。
平時見慣了兄弟倆人不對付的場麵，喬安娜對他們這樣突然的離開倒也不是十分疑惑。相反，她還沉浸在林暮和慕落訂婚的喜悅之中，滿心歡喜地跟林暮詢問著細節：“哎你快說說，是什麽時候的事啊？怎麽突然就訂婚了？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林暮有些羞怯地紅了臉，道：“就……今天你來之前……”
想起今天撞到的畫麵，喬安娜也頓時紅了紅臉，幹咳了兩聲，道：“原來如此。”
兩人各自淩亂了一瞬之後，喬安娜又問道：“你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啊？還有，外麵現在怎麽樣了？”
想到外麵四分五裂、戰火滔天的局勢，林暮的笑容就頓時斂去了。而喬安娜的神采也隨之漸漸黯淡了一些。
“外麵.……是發生了嗎？”喬安娜小心翼翼地問道。
林暮想著她之前開心的樣子，猶豫到底要不要把外麵的局勢告訴她。
如果說了，她和慕羽絕對就無法像現在一樣相處，她很可能要活在痛苦之中。可如果不說，她畢竟是這個國家的公主，這個國家如今處在這樣的動蕩之中，而她卻獨自處在這樣的安逸之中，似乎也不太好。
見林暮神情凝重，喬安娜的心懸的更高了。她輕輕握住林暮的手臂，問道：“到底怎麽了？你告訴我。”
林暮轉頭看向她：“你真的想聽嗎？你要是聽了，事情可能跟現在就截然不同了。”
聽了林暮的告誡，喬安娜有了更加不好的預感，但其實她也基本猜到是發生了什麽。
林暮：“你自己也應該能大概猜到吧，具體的事情，或許你應該去問慕羽。”
喬安娜低下頭，不說話了，神情也陷入了凝重。
過了一會，喬安娜又重新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告訴我一個大概情況吧，讓我做好心理準備。”
林暮看著她，眼神有些不忍：“你真的想聽？”
喬安娜鄭重地點點頭：“嗯，想聽。”
“好。”林暮應著，也深吸了一口氣，道：“現在外麵局勢很亂，王室、卡其族、吸血鬼三足鼎立。不過最慘的還是王族，白天他們要與卡其族軍隊爭奪城池，晚上還要應對吸血鬼的突襲行動。卡其族對抗吸血鬼尚且有經驗和能力，但他們作為普通人族，我看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喬安娜聽完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林暮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畢竟在喬安娜心裏，她還是卡其族的一員。如今喬安娜身邊的朋友、戀人，竟都是要毀掉她國家的人。
她們就一直這樣沉默著，誰也沒有了吃飯的心思。不知過去了多久，慕落回來了。
一回來發覺兩人是這樣的氣氛，慕落先是一陣警覺，以為喬安娜又把林暮怎麽了。然而細看兩人神情，都比較凝重，想來應該不是兩人之間的矛盾。
“怎麽了？”慕落走近後問道。
“沒什麽。”喬安娜抬頭，眨了眨眼睛把自己眼中的淚水倒了回去，“你哥呢？”
慕落：“他先回他寢宮了，叫你一會自己回去。”
“哦。”喬安娜應了一聲，隨即就站起身來，朝外麵走去。
林暮忍不住叫住了她：“安娜，你是要去找他嗎？”
喬安娜腳步一頓，回答道：“是。”
說完，喬安娜就大步離開了。
慕落一臉奇怪地坐到林暮身邊，問道：“她這是怎麽了？你把外麵的事情告訴她了?”
林暮歎了口氣，應了一聲。
慕落卻是一臉稀鬆無常：“她也應該知道了。都這麽長時間了，她恐怕自己也能猜的出來吧。”
林暮：“那你說，她找到你哥以後會怎麽辦？大吵一架，然後離開這裏？”
慕落皺起了眉頭，盯著喬安娜離開的方向，道：“可能吧。如果說以前他們都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那麽現在是必須要直麵了。畢竟，他們總不能一輩子自欺欺人。”
林暮長長地歎了口氣，也和慕落一同看著喬安娜離開的方向。
她的腦海裏，現在滿是喬安娜看見她訂婚戒指時向往而期待，同時又悄悄瞟向慕羽時的表情。
“吃飯吧，你不是餓了嗎？”慕落把林暮以前愛吃的菜直接端到了她麵前。
林暮：“我現在又沒什麽胃口了。”
慕落：“沒胃口也要吃，你這才吃了多少啊？”
林暮拿手托著下巴：“可我現在真的沒心情吃了。”
見林暮真的不想吃了，慕落又把餐盤移開，道：“不想吃就不吃了，你一會要是餓了，我做鯽魚湯給你吃。”
看見慕落一臉的貼心與愛護，林暮舍不得讓他勞累，又重新拿起筷子道：“那我還是再吃點吧。”
陪著林暮吃過飯後，慕落便帶著她在王宮裏走了走。之前讓阿三帶著參觀的時候被莫名其妙的人中途打斷，很不盡興。直到慕落陪在身邊，林暮才能放輕鬆地隨便閑逛。
“對了，你父親怎麽樣了?”走著走著，林暮有些小心地問道。
慕落先是下意識僵了一下，而後回答道：“還在昏睡中，跟兩百多年前的我差不多吧。怎麽？你想去見見他嗎？”
林暮猶豫道：“我？這.……不太好吧，我畢竟是卡其族人，去見你父親.……”
“可你現在也是他的兒媳婦。”慕落盯著林暮，認真地說道。
“那……好吧。”林暮為難又忐忑地答應道。
一方麵，是她的哥哥和父親把慕落的父親弄的昏迷不醒，她於心有愧，也沒什麽臉麵去見他；可另一方麵，作為慕落的未婚妻，林暮想去見見他，同時也想看看有沒有什麽是她能幫的上忙的。
他們一路朝著王宮深處走去，直到燈火逐漸消失，四周徹底黑暗。
林暮什麽都看不見，隻能在慕落的牽引下前行。不知走了多久，他們終於停下了。周圍也傳來了其他吸血鬼的聲音：“二殿下。”
慕落：“開門。”
“是。”
隨著門打開的聲音，林暮聽到了潺潺的水聲，隨後就在前方看到了流轉的白色光芒。
林暮凝神看去，發現門裏麵竟有一個巨大的水池，那其中的水和普通的水不同，水體中流轉著白色的光點，讓人感覺靈氣滿滿。
在這水池的中央，有一片巨大的荷葉一般的東西，在那上麵正躺著一個沉睡的男人——應當就是慕落的父親。
慕落牽著林暮走了進去，走到水池邊的空地上跪了下來，林暮也隨著他一同跪下。
慕落細細凝視著池中的男人，林暮也一同看向他。隻見這男人滿頭銀發，看起來雖然威嚴，卻依然年輕。他的容貌與慕落有微微的相似，不過比起他，慕落還是更像他的母親。相比之下，倒是慕羽長的更像父親一些。
慕落：“父親，我來看您了。這一次，我還帶了林暮，就是以前和您說過的那位。”
林暮下意識轉頭看了慕落一眼，沒有想到慕落竟然已經跟他父親提過她了。
慕落：“我已經跟她求婚了，她也答應了我，往後她就是您的兒媳婦了。雖然她是卡其族人，但這並不影響我愛她，我想也不會影響您喜歡她。”
林暮微微低著頭，靜靜聆聽著慕落跟他父親的對話。
“不知道您什麽時候會醒來，真想讓您現在就看看她。”慕落說著，自己就笑了，隨後轉過頭，滿眼愛意地看著林暮。
林暮迎著他的眼神，和他一起笑了笑。不過很快，林暮的眼神裏就蒙上了一層愧疚之色：“對不起。”
慕落微笑著搖搖頭，道：“和你沒關係。”
林暮：“我能做些什麽嗎？我的血不是可以治愈吸血鬼嗎？那是不是也能治愈你的父親？”
慕落的笑容漸漸淡去，表情逐漸嚴肅了起來：“應該沒用，說實話，之前已經拿你父親的血試驗過了。”
這個話題是橫亙在兩人之間的一個尷尬存在，林暮抿了抿嘴，道：“那我的血呢？會不會換個人就有用了?”
慕落：“不清楚，不過也別試了，你身上還好多傷呢。”
林暮：“我之前被救回來的時候，你們就沒有試試我的血嗎？”
慕落閉了閉眼，深沉地歎了口氣：“那些血在別人眼裏看起來也許可以加以利用，但對我來說，那真的是痛苦和折磨。所以以後，你真的別再讓自己受傷了。”
看著慕落脆弱又不忍的神色，林暮不禁把手放在了他手上，道：“我以後會小心的。不過現在，讓我試一試吧，如果能讓你父親醒來，我心裏會好受一些，你也能開心一些。”
慕落：“可是.……”
林暮：“讓我為你做些什麽吧，一直以來都是你在為我妥協和努力著，我也真的很想為你做些什麽。”
慕落搖搖頭，認真地看著林暮：“你隻要平平安安地活著，就已經是為我做的最好的事情了。”
林暮輕笑一聲，看著慕落的眼神愈發感動，不過這也更加堅定了她想要為慕落做些什麽的決心。
林暮把手指在靴子側邊的鋒利處快速劃過，果然就劃出了一道細細的傷口。血氣隱隱地彌散開來，慕落呼吸一滯，失望又心疼地看向林暮。
林暮沒有看向他，而是徑自上前，把手上的血珠滴到了慕落父親的嘴唇上。
血順著唇瓣的縫隙滲了進去，林暮緊張地等待著奇跡出現，可半晌過去，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慕落起身，沉默地把林暮拉回，低頭看著她手上的傷口不知如何是好。猶豫一番之後，慕落終是把林暮的手指含在了口中，輕輕舔舐著。
舔掉林暮手指上的血後，慕落就帶著她出了門，而後抱起她在王宮裏極速穿梭起來。
林暮不再能看清周圍的景物，隻能在飛速後退的光影中看清慕落的臉。他的表情，讓林暮又是一陣心酸和愧疚。
等一切都不再快速移動後，林暮發現他們已經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這裏和王宮既像又不像，沒有那麽奢華至極卻也典貴非常。
慕落抱著林暮，走到了一個身穿白色衣袍、樣貌溫和大氣的男人麵前。
慕落：“她手受傷了。”
那男人低下頭看了看林暮的手指，而後抬頭看著慕落道：“其實這點小傷，不至於你這麽跑一趟的。”
慕落沒有理他，而是催促道：“快點。”
“好好好。”那男人似乎是對慕落沒有辦法，一邊應著一邊指引著讓慕落把林暮放到椅子上。
等拿來藥箱後，那男人就為林暮包紮了一下傷口。為顯示莊重，他還特意打了個蝴蝶結。
不過與此同時，林暮也覺察出這個人並非吸血鬼，而是和她一樣的人類。
“好了吧？”那人包紮完之後，還專門給慕落展示了一番，見慕落沒有意見，便催促道：“行了趕緊回去睡覺吧，你不困人家小姑娘還困呢，我也要睡覺了。”
說著，他還推攘著慕落，簡單意思了兩句就要把慕落和林暮直接推出門。
被“掃地出門”，慕落也不惱，隻是重新抱起林暮，準備帶她回去。
林暮看著這儼然不是王宮卻依舊典雅恢宏的建築，再聯想到慕落剛剛的態度，不禁問道：“他是誰啊？”
慕落：“一個遠離了塵俗的醫生，和我有些交情罷了。”
出來以後，呼嘯的寒風就顯得不可忽視了，林暮下意識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我們回去吧。”慕落說著，就把林暮打橫抱起，同時用寬大的衣袍把林暮嚴嚴實實包了起來。
林暮“嗯”了一聲，順從地靠在慕落懷中。
兩側的景物再次開始飛速倒退，林暮閉上眼，緊緊靠在慕落懷中。
周圍再寒再冷，他的懷中就是最好的避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