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絕望
說不出的自責在楚洛心頭蔓延起來。
聲音還在繼續和她說話。
“你以為所有人都希望你活著嗎？我告訴你，你師傅也不希望你活著。”
周圍忽然天旋地轉，四周的景色在這麽一小會就變換成了另一番模樣。
這裏還是那個山穀，隻不過，她被那個聲音帶到了山穀的頂峰上。
她伸手抹了抹眼淚，抬頭向前方看去。
師傅站在山崖上，冷漠地看著山下。她望著師傅看過去的方向，看到了明月教的長老對小楚洛發起致命的攻擊。
林尊身形一閃，移步到楚洛身前，對著明月教的長老們道：“長老，你們要是想殺了她，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兩位長老冷聲道：“聖子大人，此女若留著，必然是下一個洛歡，倒不如趁現在殺了她，以絕後患！”
林尊冷笑，“生死之戰我本就輸了，是洛歡放了我，按照約定，明月教十年內不得對天雲閣的任何一個人動手，長老們這是要反悔嗎？”
說來也可笑，這個約定乃是明月教長老殿商議出來的，而現在，明月教的長老們又親手破壞掉了這個約定。
兩位明月教的長老皆沉默了下來。
許是洛歡太過妖孽了，他的天賦，高得令人害怕。
雙屬性靈力，十六歲就已經達到了轉輪境的實力，又這麽能不讓人害怕。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要殺了洛歡，所以不管洛歡有沒有贏下這一場生死決鬥，明月教都會派人來殺他。
好久，兩位長老才對著小楚洛拱了拱手，道：“是我明月教的錯！楚姑娘，對不住了，我明月教向你保證，今日起至十年後，我明月教任何人不會對天雲閣的任何人動手，楚姑娘，好自為之。”說罷，明月教長老攙扶起受了重傷的林尊，就此離去。
小楚洛雙目通紅地瞪著三人，雙手緊緊握著，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手心地肉裏，被刺破的手心在一點點的滴著血。林尊的定身咒還沒解開，她的身體已經有些僵硬，但是她的眼底卻是無盡的殺意，林尊轉頭看了楚洛一眼，歎了口氣，卻沒有再說什麽。
不管他說什麽，楚洛都隻會把他當仇人吧？
他是明月教的聖子，注定就是天雲閣的敵人。
望著離去的三人，楚洛閉上了早已通紅的雙眼。眼睜睜地看著洛歡師兄死在自己麵前，而自己卻不能手刃仇人，還讓敵人安然離去，一種頹然之感由心底裏緩緩地升起。沒想到，九年前，她救不了洛歡師兄，九年後，她還是沒能救下洛歡師兄，就算明知道這裏是幻境，可她還是想救他，如果她真的救下了師兄呢？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呢？
明明知道這裏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可她還是被這個虛假的世界給欺騙了。
“你瞧瞧，所有人都不希望你活著呢。”溫柔的女聲繼續響起，“明月教幾乎每一個人都想殺你，你師傅也沒有出手救你，楚洛，你就不該在這個世界裏繼續苟活著。”
楚洛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看著離去的林尊和明月教長老，又看著師傅轉身離去，有些茫然地留著眼淚。
“你為什麽還不去死呢？死了就可以見到你的洛歡師兄了呢！”聲音依舊很輕柔，但是輕柔地語氣背後是無盡的殺機。
楚洛呆呆地望著那個年幼的自己，好久好久。
世界忽然再一次天旋地轉。
這一次，楚洛回到了楓林坳。
她又看到了年幼的自己，而且眼前的這個自己，看起來才七八歲。
小楚洛也看到了她。
“你是何人？怎會在我楓林坳？”小楚洛看起來像個小大人。
楚洛坐在地上，抬頭看著居高臨下的小楚洛，張了張嘴，卻又頹然地低下了頭，好久，她才緩緩地道：“我是楚洛。”
年幼的小楚洛歪了歪頭，眼睛水靈靈的，有些疑惑地道：“你也叫楚洛嗎？可是我們楚家除了我沒人叫楚洛這個名了，你不是我們楚家人吧？”
楚洛低著頭，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小楚洛慌了，“姐姐，你別哭啊！你遇到什麽困難了嗎？別害怕，我可以幫你解決！欸，姐姐你別哭了。”
小楚洛沒辦法，隻得學著大人的樣子摸著楚洛的背，還一直安慰楚洛道：“姐姐別哭了，姐姐長得這麽好看，哭了就不好看了。”
楚洛忽然抬頭，看著小楚洛，眼角裏還泛著淚花，原本澄澈的眼底也布滿了血絲，看起來極為疲憊，她問道：“小楚洛，如果是你，你最重要的人被人殺了，你會怎麽做？”
小楚洛眼珠子轉了轉，道：“陪他一起去死！”
說這話的時候，楚洛看到小楚洛眼底裏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你不報仇嗎？”楚洛的聲音有些木然。
小楚洛搖了搖頭，“報不了仇……”而後，她頹然地低了低頭，道：“姐姐你不知道，我的天賦值隻有一級，根本就沒有實力報仇，所以如果我很重要的人死了的話，我一定會跟他一起去死的。”
楚洛閉眼。
“那你爹娘呢？你不怕他們傷心嗎？”
小楚洛輕輕歎了口氣，“姐姐，我娘從小就不管我，我爹隻會讓我練功，要是我不聽話，我爹還會打我……他們最疼愛弟弟了，我想，我爹大概是不喜歡我吧。”
小楚洛……
她說得對。
她沒有見過爹爹關心過她，而她又經常看不到她娘親，就算偶爾見到了，娘親也隻是噓寒問暖幾句，然後就再無其他。楚家很多人不喜歡父親，連帶著不喜歡她，而她既不受父親喜歡，也不受楚家其他人喜歡。
原來，她的世界裏居然是如此的灰暗嗎？
洛歡是她的世界的曙光，可是洛歡已經永遠離開她了。
“姐姐，如果，你最重要的人離開了，那你，不如去找他啊！”小楚洛笑眯眯地看著楚洛，仿佛一個單純可愛的小孩子。
一句話，讓楚洛徹底崩潰。
她的絕望從來都不是忽然出現的，自幼被區別對待，好不容易有人將她從漩渦裏拉了上來，可他卻忽然鬆開了手，轉身離去，她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為什麽爹爹從不關心她，卻對楚漠那麽好？
為什麽娘親也不關心她，在她被爹爹責罵的時候從不替她說上一句話？
為什麽九年前師傅明明在山穀裏卻選擇視而不見，讓洛歡失去生命，也讓她差點失去生命？
為什麽六年前師傅要引動百獸來圍殺她，她明明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天雲閣的事情。
一連串的疑問，引發了楚洛徹徹底底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