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李管家為何不在房中？”小止連奔帶跑地回到府中，找了一圈發現老頭子今日不知去了何處。她見府中一名小廝路過，便忙向他打聽。
那小廝見小止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樣，不知出了何等大事，隻得搖頭稱不知。
“何事如此心急？”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清越的嗓音，原是孟青彧下朝歸來。
那小廝見了孟青彧，便很識時務地垂首退了下去。
“我有急事告知李管家。”孟青彧雖還不知道小止被派去盯梢的事情，但是她眼下已顧不了這麽多了。
“剛才門房說，李管家去了陳府。”孟青彧聽後也並未多問，反倒上前說道：“走，我同你一起去尋他。”
兩人來到後院，各騎一騎，直奔陳府而去。
在陳府正門前，恰好看到了從裏麵走出來的李管家父子二人。
小止和孟青彧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韁繩遞給迎上來的門房小廝。向老頭子使了個眼色，李管家會意後，回頭對著眾人說道：“到裏麵談。”
等到眾人入得府中，敲門進了書房。
正端坐在書案前看賬冊的陳煥，看到去而又返的趙氏父子後緊跟著的三皇子和小止二人，麵上閃過一絲詫異，忙起身行禮。
小止最後入內，小心翼翼地將房門緊閉。
“出了什麽事？”趙平忙問道。
小止回轉身來，平複下自己紊亂的氣息，說道：“今日我在魚尾巷口盯梢時注意到有一人入了巷，並且我可以斷定此人和我們正在追查的案件絕對有關係。”
“哦？”李管家一聽她如此說，立馬來了興趣，“何以見得？”
小止沒著急答話，反而賣起了關子。她轉頭看向書案前的陳煥，目光中透出一絲狡黠，“話說此人，陳少爺也見過。”
“小止姑娘，你就別吊大家的胃口了。”趙平在一旁看不下去了，連忙催促道。
“此人嘛……”小止拖長了尾音，“是青雲樓中的龜公，道上人稱薛老三！”
小止說完衝著陳煥眨了眨眼睛，想來這青雲樓，還是她和陳煥二人首次會麵的地方呢。往事曆曆在目，自己年前差點慘死在莫娘和老三手中，此等大仇，她可是沒齒難忘。
“由此一來，豈不是就真相大白了。我立刻通知成都府尹，派兵前去查抄青雲樓。”孟青彧聽到案件得以破解，便想著趁熱打鐵一舉端了那賊人的老巢。
“三皇子且慢！”李管家忙出言阻止，“事情恐怕沒我們猜想得那麽簡單。眼下我們隻是知曉了青雲樓與此事有聯係，但這人究竟在不在那裏，我們不能妄斷，還需仔細查實方為上策。直接前去查抄，無異於暴虎馮河，過於冒險。若是撲了空，打草驚蛇不說，那些被關押囚禁的女子也恐有性命之憂。”
孟青彧聽得李管家的解釋，知曉自己說話莽撞了，便立時放低了姿態，請教道：“不知李管家可是有了計策？”
李管家聞言笑著說道：“不瞞三皇子，老夫確實有一拙見。既然硬闖不行，那我們何不派一人前去，打入敵方內部查探消息。”
“趙伯所言極是。”一直未開口的陳煥出言力挺。
孟青彧聽了，覺得此法可行，點頭說道：“那就按李管家說的辦。”
……
“臭小子，別跑，看我追上不打死你！”
隨著一聲男子的大聲嗬斥，街市上的眾人皆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隻見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一邊大聲叫囂著，一邊奮力追趕著一名衣衫襤褸的小乞丐。
疲於奔命的乞丐慌不擇路，與路中的一名壯漢撞在了一起。小乞丐一下子被彈出老遠，跌坐在了地上。一臉驚恐地看著麵前五大三粗的壯漢。
“你個臭乞丐，看我不……”壯漢上前舉起熊掌就正準備扇下去，卻在看清那小乞丐的麵容時，一下子愣住了。
“好啊，可逮住你了。”後麵的那名男子追了上來，一下子揪住了小乞丐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拽起來，拉著就要走。
“慢著！”那位壯漢伸手將二人攔了下來。
男子見狀趕忙攏起笑臉，點頭哈腰地說道：“剛剛多謝這位大哥，幫小弟我抓住了這個小蟊賊。我這就拉他去見官，還請大哥給讓個道兒。”
“我不管她偷了你什麽東西，這個丫頭是之前從我們青雲樓裏偷跑出去的小奴，必須跟我走。”說罷，壯漢一把將小乞丐從男子手中奪過，一個粗布錢袋應聲滑落到了地上。
“拿上你的錢，滾！”壯漢一聲怒斥，男子趕忙撿起地上的錢袋，悻悻地扭頭走了。
癱倒在地上小乞丐一直在瑟瑟發抖，眼神中滿是驚恐，硬是被壯漢拖拽著走出了人群。
依舊是那個熟悉的房間，充斥著各種脂粉的香氣。風韻猶存的莫娘彎下腰將麵前的小乞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個遍，眼睛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沒想到你這小丫頭真是命大，硬是從鬼門關裏闖了出來。這麽些個日子不見，人也長得愈發標致了呢。”莫娘直起身子，莞爾一笑，“老三啊，眼下樓裏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今兒你撿回來這麽個小美人兒，我可要重重賞你才行。”
立在一旁的老三一聽有賞，立馬咧嘴樂嗬著說道：“老三份內之事，多謝媽媽賞。”
“行了，把這丫頭帶下去，換件幹淨衣裳。打明日起，安排她練習些琴藝彈唱。”莫娘說完擺擺手，扭著水蛇腰便走了出去。
老三從地上攥起小乞丐，頗為嫌棄地揪著她去了後院。
灶房旁的那間狹小的廂房，搖搖欲墜的木門一把被推開。房中正在忙碌的一名丫鬟吃了一驚，忙轉身望向來人。
老三將小乞丐一把丟了進來，甕聲翁氣地對那丫鬟說道：“找件衣服給她換上。”說罷便“嘭”地一聲將門帶上，轉身走了。
房中的綠衣丫鬟小心翼翼地踱步到那小乞丐麵前，待看清來人，麵上立時露出了難以言喻的驚喜，“小止，你還活著！”
“綠袖姐。”喬裝打扮成乞丐裝扮的小止，打從入門來就一直按捺著驚喜。看到綠袖，早已是心花怒放。想到昔日二人相依相伴的場景，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暖流，不覺眼睛也有些酸澀。
大喜過望的綠袖連忙將小止攙扶起來，兩人淚眼粼粼，緊緊相擁在一起。
“臭丫頭，好好地也不傳個消息給我，害我白白為你傷心了好些日子。”綠袖佯作生氣，埋怨起了她。
“冤枉啊，綠袖姐。我那日真是差點沒了性命，還好得一好心人相救，在破廟裏休養了好些日子。其實我老早就想著托人給你傳個話兒，又怕被莫娘發現將我捆了回來。誰知千防萬防，還是落到了老三的手裏。”小止作勢低頭，又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綠袖忙好心安慰道：“看你如此打扮，想來在外麵生活過得並不如意。這青雲樓中雖然沒得自由，但好在衣食無憂。你生得一副好容貌，將來定是做小姐的命。眼下玉笙姑娘從了良，樓中正少這麽一位壓軸的頭牌，正是個好機會呢。”
“玉笙姑娘走了？”小止驚愕，如此風光無限的日子她當真就舍得了。
“不走又如何呢。雖說生得花容月貌，但也耐不住日子的消磨。不趁著年輕給自己尋戶人家，難道還當真要爛鍋裏不成。常來樓裏的嫖客們有句話說得好：流水的姑娘，鐵打的莫娘。”綠袖不以為然地說道。
小止再次愣住了，讓她感到詫異的不是玉笙的離開，而是幾個月不見，之前性格憨厚木訥的綠袖何時變得如此市儈，說話語氣竟有些與莫娘相像。想來這風月場所果然就如同染缸一般，無論是多麽冰壺秋月不食人間煙火的聖賢謫仙，都能將你從九重天上一把拽入這世俗人間。
小止定了定神，又打聽道：“那這玉笙姑娘，可是跟了之前常來的那位卓少爺？”
綠袖聞言笑著說道：“卓家雖說是富貴人家，但咱們這位玉笙姑娘你也知道，心氣兒高。放著卓家大少奶奶不做，去給那兵部尚書之子白汶起當起了小妾，你說可笑不可笑？”
“白汶起？”小止喃喃道，隨後又試探性地追問：“這尚書府，果真容得下咱們這青樓女子？”
綠袖探頭朝著窗外看了看，拉著小止坐到了房中僅有的一張條凳上，搞得有些神秘兮兮的，“那日我偷聽到莫娘和老三的談話，說是這位白公子特意為玉笙姑娘在郊外購了一處別院，金屋藏嬌，這才做到息事寧人。”
“如此冷清的地界兒，玉笙姑娘倒也住得慣？”小止輕聲歎出一口氣，這句話倒反倒是向自己說的。
“行了，我去給你打盆熱水，你先洗洗身子，換件幹淨衣服，咱們晚上再好好聊。”
“多謝綠袖姐。”
“你先喝口水，我去去就來。”綠袖說罷，便笑著走了出去。
小止坐在桌前，想著剛才兩人的談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