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情之所鍾
玄清峰,顧流霜屋內。
被擱置在鏡台上的紅色手鐲猛烈顫動起來,一道紅光閃過,紅衣白發,赤瞳冰冷,黑色魔劍變化於手中,魔氣衝天。
緊閉的房門倏地打開,女子化為一道紅光飛向天際。
練武場的弟子注意到天上的異況,七嘴八舌談論起來。
“誒!你們看那是什麽?”
“好重的魔氣,是魔!”
“好像是從玄清峰的方向飛來的。”
“快稟告掌門!”
……
山林裏,顧流霜又接連破了三十個殺陣,輪到第三十四個劍雨陣時,縱然她已至渡劫期也已精疲力盡,難以抵擋。
漫天劍雨帶著毀天滅地的架勢簌簌落下,利刃劃破虛空的聲音尖銳刺耳,楚泠一手摟住力竭的顧流霜,一手施法結出屏障抵擋著飛來橫禍。
蘇長風的靈力也臨近枯竭,他咬咬牙又抵擋了半炷香的功夫,終於耗盡靈力跌倒在地。
“長風哥哥!”聞曉蹲下來攙扶他。
偌大的誅仙陣,就僅剩楚泠一人在苦苦支撐,極度透支的施法已經使他遭到反噬,甜腥湧至喉嚨又被他強忍著咽下去。
陣外,莫遇還在與雲瑤激烈交戰,刀光劍影,招招斃命,式式不留情,注意到誅仙陣那頭的情況,莫遇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出手愈加狠辣。
忽然,天邊的一抹紅光撞入他的視線,雲瑤瞅準機會揮出一道術法,將他擊退幾米遠。
腥甜溢出嘴角,莫遇半跪於地,用長劍支撐著才沒有倒下。
“你這麽想救他,那就陪他一起去死吧!”雲瑤高舉手中劍,長劍攜著暗光落下。
突然,隻聽得當的一聲,雲瑤落下的劍被一柄黑色魔劍挑開,飛出她手中在空中轉了幾圈,最後插入遠處的一棵樹上。
“誰?!”雲瑤扭頭看向來人,見到那抹紅色的身影,整個人愣住了。
來人一襲紅衣,白發赤瞳,紅紗掩麵,雙目凜冽,暗含無數殺氣。
“是你!”
紅衣女子抬起魔劍指向她,嗓音清冷:“我的這柄劍,已經十幾年未嚐過腥氣了,今日,就用你的血來喂喂它。”
“你究竟是誰?”
“這仇人啊,還是得死在自己手裏才覺得舒爽。”
雲瑤大驚失色:“你……你是!顧……”
劍鋒劃過,赤色飛濺,一道紅線赫然出現在她的頸間,觸目驚心。
在莫遇驚愕的注視下,紅衣掀翻,女子轉過身朝著誅仙陣走去,在她身後,雲瑤的頭顱與身體一分為二,骨碌碌滾到莫遇身邊,雙目還保持著驚恐之狀。
莫遇心中暗驚,隻覺背脊發涼。
在他沒注意的地方,一道黑氣從雲瑤的屍身飛出,隱入山林裏不見了。
女子走到誅仙陣前,瞧著眼前的暗紅色屏障,目露不屑:“四方誅仙陣?嗬。”涼聲輕笑,指尖輕撫黑色劍身,魔氣繚繞,勁風四起,揚起三千白發,赤瞳冷意更涼,“將離,用你來破陣有些大材小用了。”
長劍淩空一揮,劍氣流光婉轉,破風直直撞在暗紅色屏障上,瞬間,黑雲翻滾,狂風怒吼,氣浪掀飛周遭樹木,暗紅色的屏障上,現出一個八尺高的缺口。
陣內眾人目瞪口呆,這一出神,楚泠的靈力就有些不穩,喉中甜腥抑製不住流出,嗆得他連連咳嗽:“咳咳……”
“楚泠!”顧流霜擔憂驚呼,重新凝氣抵禦劍雨陣,楚泠得以脫身後,身子一軟半跪在地上。
“咳!咳咳……”
陣外的女子冷道:“愣著做什麽?還不出來!”
顧流霜便趕緊催促:“快走!”
“走!”秋暮拉住身邊的白衣就往外走,聞曉也趕緊扶起蘇長風:“長風哥哥快!”
見楚泠未動,顧流霜怒道:“你還傻愣著做什麽?”
楚泠道:“我不能把師尊一個人留下!”
“秋暮!”顧流霜喊了秋暮一聲。
經過他們身邊的秋暮順手拽起楚泠,把他往缺口處拉:“先出去!”
靈力耗盡又遭受反噬的楚泠哪裏能和她抵抗,再不情願也隻能眼睜睜看著秋暮把自己往缺口拉。
“師尊!秋前輩你放開我!”
“放什麽放!給我老實點!”
聞曉和蘇長風已經出去了,把楚泠推出去後,秋暮正要拉著白衣出去,白衣卻在後麵猛地一推,把她先推了出來,她大驚,回頭道:“白衣你做什麽?!”
白衣道:“不能留下師尊一個人。”說完就折回去。
“你回來做什麽?!”見他折回來,顧流霜不禁大怒。
“徒弟幫您出去。”白衣輕道,拉住她就往外跑,沒了顧流霜的地方,漫天劍雨嘩啦啦往下落,眼看就要落在身上,白衣趕緊把顧流霜往缺口外推,由於慣性他自己往後退了幾步,此時再出去已經來不及。
“白衣!”
“白衣師兄!”
“師弟!”
外頭亂做一片,顧流霜想回來救他被楚泠死死拉住:“師尊不能回去!”
就在這危急時刻,一道身影從眾人眼前閃過,掠入陣中,抱住白衣將他護在身下,同時施出術法抵擋上方落下的劍雨。
但,這術法施得慢了半拍,有幾柄漏網之劍落下。
噗嗤!
長劍貫體,溫熱的血灑了一臉。
白衣睜大眼睛看著身上的人,聲音帶上了顫音:“莫……莫遇……”
陣外的人皆是一驚:“莫遇?!”
白衣的目光下移,落在貫穿他胸口的幾柄長劍上,鮮血不斷從劍身滑落,染紅他的一身白衣,他愕然道:“你……為什麽要進來?”
莫遇偏頭吐出一口血,笑道:“不進來……看著你死在……我麵前嗎?”
他強撐著劇痛,用盡全力將結出的屏障往上一推,漫天劍雨被這股蠻勁逼退,往空中上移幾十米再次落下,莫遇就趁著這個機會摟住白衣往陣外逃。
二人剛出陣,劍雨就劈裏啪啦落在地上,插入地麵半尺深,若是二人還在裏頭,非得被插成刺蝟不可。
脫離危險,莫遇再也支撐不住,噗地噴出一口血就往地上倒,白衣趕緊將他接住,莫遇就倒在他懷裏。
“莫遇……”他聲音有些發顫,他想要莫遇死,卻不是以這種方式,這種方式,隻會讓他負疚。
“咳……”莫遇咳了一口血,對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怎麽?心疼了?”
白衣故作凶狠:“誰心疼你……我巴不得你去死。”可是發顫的語氣,暴露了他最真實的情感。
莫遇眼中的笑意更深,他抬手輕撫白衣的臉,聲音弱下去:“白衣,我真的……很喜歡你。”
白衣愣了愣,抓住他的手,抬眸看向顧流霜:“師尊您救救他好嘛?”
顧流霜別過目光,有些不忍:“不是為師不救,是為師救不了,他……心脈已碎。”
聞曉道:“他是個壞人,救他做什麽?”
“聞曉!”秋暮扯了扯她的衣袖,聞曉撇撇嘴,不說話了。
莫遇又咳了幾聲,輕道:“白衣,別白費心思了。”
白衣重新把目光聚集到他身上,神色複雜:“你這麽做,不值得。”
莫遇笑了笑,道:“值得。”
酸澀湧上心頭,白衣的眼中已然帶上了水光:“你是不是傻,我明明……我明明那麽討厭你……你為什麽還要進來?”
“除了我,還有誰能救你?”莫遇反問他,不待他回答,笑道:“你不要覺得愧疚,就當……是我還你的。”
白衣沒說話,清淚落在他臉上。
此生能得白衣的真心淚,他已經滿足了,輕輕喚道:“小白。”
白衣怔了怔,有些意外這個稱呼,自無心死後,就無人再這般喚過他。
莫遇的聲音越來越弱,卻還是用盡最後的力氣撫上他帶上淚痕的臉,他說:“擾我一場清夢,成我情之所鍾,此生……唯你一人做到了。”
一場清夢,情之所鍾。
他於莫遇而言是如此,無心於他而言又何嚐不是如此?
回過神來,懷中的莫遇已經沒了生息,白衣心口一痛,眼中再次落下淚來,他俯身在莫遇耳畔道:“對不起,我隻有一顆心,隻夠住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