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藍顏禍水(下)
頓了頓,她又把頭低下來,看著冰冷的墓碑道,卻是問白衣:“無心有沒有和你說過他爺爺帶領的最後一場戰爭?”
白衣不明所以,但他還是點了點頭:“有說過,說是為了爭奪天降神劍,幻影城和天外城發生戰爭,他爺爺就是在這次大戰中沒的。”
衛姎接過他的話道:“那柄神劍叫無羈,無心出生當日就直接從天而降,落在無心出生的產房,那日有高人登門,說神劍在,幻影城在,神劍失,幻影城也失,這些話傳出去後,對幻影城虎視眈眈的天外城就發動戰爭,老城主就是為了護住無羈才會身隕。”
頓了頓,又道:“衛氏本是一個沒落世家,為了讓家族重新崛起,家主不惜一切代價盜走無羈,威脅現在的城主迎娶衛夫人為平妻,若城主不答應,便將無羈送予天外城,城主無奈之下隻得答應,衛夫人進門後,三番五次找城主夫人的麻煩,還四處散播謠言敗壞城主夫人的名聲,城主夫人本來隻是在和城主的朋友飲茶話家常,城主卻因妒生恨,聽信謠言休了城主夫人,城主夫人為證清白,拿著一紙休書跳下城牆,血濺城門。”
白衣道:“所以無心才會和他父親勢如水火?”
衛姎道:“沒錯,衛夫人心狠手辣歹毒無比,我娘……就是被她害死的!當年若不是無心,隻怕我也慘遭她的毒手!”
她閉了閉眼睛,咬牙切齒道,“無心想給他母親報仇,我也想給我娘報仇,所以我就在衛府充當他的線人,衛府有什麽風吹草動我都會告訴他。”
歎了一口氣,再對白衣道:“我知道你的事,桃花穀被滅就是衛夫人的手筆,你被送到醉仙樓成為花魁,就是為了引無心去自投羅網,倘若失敗了,無心和你的事也能傳到城主耳中,而城主斷然不會同意你和無心的事,屆時必定父子反目,讓人沒想到的是,無心會為了你放棄城主之位,更讓人沒想到的是,衛夫人母子高興沒多久,城主就重新冊立無心為少城主。”
她走到墓碑前,抬手撫上墓碑,笑意淒涼:“我和無心這次大婚,就是引蛇出洞。”目光向白衣道,“你煉成百毒不侵之身還在靜養時,無心沒有去看望你並非不關心你,實在是他受的傷太重,足足在床上養了十多日才略有好轉,知道你離開了,他本想去尋你,但他驚覺把你留在身邊才是最危險的,所以才放你離開,怕你出現危險還安排人暗中保護你,你被莫遇帶到天外城,在天外城發生的一切他都知道。”
聽到這裏,白衣已是淚流滿麵,身子順著墓碑癱軟下來,哽咽低泣:“這個傻子……我不怕危險,我隻怕他不要我……”
衛姎不忍的別過臉,眼裏又重新泛起水光:“我和無心大婚的消息放出去後,衛夫人和莫遇就打算在大婚當日鋌而走險,除掉無心逼城主退位。”
說到這個,白衣才想起一個事,無心大婚那日魁星閣沒有接任何生意,還少了很多人,他還好奇那些人都幹嘛去了,原來……是被莫遇派去幻影城幫衛夫人了啊。
衛姎歎息一聲:“衛夫人和莫遇成敗在此一舉,無心能否報仇奪回神劍無羈也在此一舉,未承想,你會出現。”苦笑道,“無心那日刺傷了你,還對你說那番傷人的話,你一定很難過,很恨他,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他傷害你的本意是為了保護你,大婚那日必定要有一番血戰,他不願你有任何危險,才會忍痛刺傷你,逼莫遇帶你離開。”
白衣臉色蒼白,臉上淚痕未幹,又覆上了新淚痕,淚痕重重。
沉默須臾,衛姎輕聲道:“那日大戰無心受了傷,但很值得,衛夫人身死,燕君擷和除了我之外的衛氏上下全被拘入城牢聽候發落,神劍無羈重回燕氏手中,燕城主說我功不可沒,不僅認我為幹女兒,還賜燕姓,現在的我,叫燕姎,是幻影城的三殿下,按身份還得喚無心一聲大哥。”
白衣的淚凝在臉上,怔忪良久,他的唇已被咬出血色,卻渾然不知。
燕姎眨了眨眼睛,試圖把眼淚逼回去,可是她一眨眼,眼淚就不聽話的掉下來,落在白衣腳邊,她淺淺道:“收到你和莫遇大婚的喜帖,大哥不顧自身傷勢前去找你,奈何你不僅不聽,還將他刺傷,若不是滅世將他帶回來……”咬咬牙,再也支撐不住心裏的悲痛,“若不是滅世,我和父親連他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手拽上胸口,燕姎抽噎了一下,紅著眼睛看向白衣:“大哥回來後,數十位大夫耗費了兩天兩夜的光景,才將他從閻王手裏搶回來,可是……也隻搶了一兩日而已。”
她的眼淚已經流不下來,但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大哥清醒的時候,一直都在同我和父親說你們相遇、相識、相知和相愛的點點滴滴,他說,青梅竹馬不是你沒多大關係,情竇初開和餘生是你便好。”呼吸都變得困難,哽咽卻不曾停下,“白衣,你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駭人的寂靜中,失去摯愛的慟哭猶為清晰,傳遍陵墓的每一個角落,白衣靠著墓碑,哭得幾近失聲,像個沒了糖的孩子,哭得肝腸寸斷。
燕姎神色悲哀看著他,悲痛的神色中帶了幾分嘲諷:“白衣,大哥是這個世界上第二個對我好的人,你負了他的一腔深情,大哥原諒你,可我不會。”
白衣止住哭聲,抬頭茫然看她,隻見燕姎在墓碑後麵一摸,不知是摸到了什麽東西,倏然聽得哢嚓一聲,無心的墓被緩緩打開,一個冰棺出現二人的視線中。
白衣怔了怔,扶著墓碑起身,踉蹌跑過去抱著冰棺,棺內青年緊閉雙眼,不像死亡,反而像是沉睡。
“無心!無心……”他不停喊著青年的名字,可是青年沒能再像往日一樣,溫柔的摸著他的頭,說:“小白別怕,我在。”
燕姎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好好看著他,我要你永遠都忘不了他,永遠都背負著內疚活下去!”
白衣慘然笑了笑:“活下去?”輕聲細語道,“沒有他,我活著做什麽?”
他撫摸著冰棺,眼中的光隨著無心的離世,已經消失得一幹二淨,撞在這上麵,他就可以去陪無心了吧?
他閉上雙眼正要往冰棺撞去,匿身暗處的莫遇突然現身在他身旁,握著他的手。
他有片刻的呆愣,燕姎則是驚呼出聲:“莫遇?”
莫遇瞥了她一眼,一道術法使出,白色的濃霧瞬時彌漫,燕姎雙目一凜,施法驅除濃霧,濃霧散去,莫遇和白衣消失在眼前,連冰棺也不見了蹤影。
“姎姎,我走了以後,按小白的烈性子,他必定會尋死,他才十七歲,還那麽小,我不想讓他給我陪葬,莫遇對他並非逢場作戲,若莫遇要帶走我,你不要阻攔,也不要告訴父親。”
無心生前的囑咐在腦海裏響起,燕姎看著陵墓的出口,心中委屈不已,哽咽片刻,閉著雙眼闔上大開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