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父債子還
十三年前。
月黑風高，蒼穹濃雲密布，今日乃是風清門掌門獨子的十歲生辰，本該是個熱熱鬧鬧的日子，可此時此刻的風清門卻處於一種極度緊張的氣氛之中。
半刻鍾前，觥籌交錯，杯來盞去，祝賀之聲不絕於耳。現在，杯盤狼藉，宴席一片淩亂，到處是重傷難行的弟子和客人。
而這一切變故，都源於懸於半空的那個白衣女子。
白衣蘊藉，宛若謫仙，倘若她沒有殺人，倒也擔得起謫仙二字。
長輩們都持劍圍在前頭，蘇長風想上前幫忙卻被他阿娘死死抓住，隻聽他爹帶著怒氣問：“閣下是何方神聖，為何一來就在我風清門大開殺戒？”
墨發飛揚，鬥笠垂下的白紗擋住了女子的容顏，看不到她是什麽表情，隻聽她淡淡說：“將死之人，沒必要知道。”
聲音清冷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像是出自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口中，明明是很好聽的聲音，卻讓人無端生出幾分寒意，不禁冷汗涔涔。
繞是蘇掌門性情再好，也無法容忍這般囂張的話，怒道：“閣下好生猖狂！”
女子冷笑：“猖狂，是本性。”
“好！既然如此老夫便來會會閣下！”風清門大長老從未見過這般囂張之人，作勢就點地而起，持劍前來會她。
“螻蟻，也敢在我麵前叫囂？”女子麵紗之下清眸微凜，飛至她身前的大長老身形一頓，刹那間冷風四起，竟將大長老掀飛幾米遠，嘭地一下撞在一顆石柱上，其餘的人也沒好到哪裏去，愣是被冷風逼退了好幾步。
“噗——”大長老猛地噴出一口血，從石柱上滑落。
“長老！”
“大長老！”
所有人都震驚了，這位長老可是合體修為！竟然被那人輕輕鬆鬆重傷！連近身的機會都沒有！
那女子做了什麽？！她有做什麽嗎？！她好像隻說了一句話吧？！
濃濃的恐懼籠罩在眾人心頭，蘇掌門的臉色極其難看，沉聲問：“閣下與我等究竟有什麽深仇大恨，要下此毒手？“
“嗬……”
一聲極冷的輕笑宛若地獄勾魂音，一下又一下撞擊每個人心口，女子芊芊素手輕輕揮了一下，一把泛著黑氣的紅色長劍憑空出現，四溢的陰氣讓人為之一震。
眾人集體呆愣：那是啥玩意？！
女子握住劍柄，指尖輕輕撫過雕刻有古樸花紋的劍身，像是在撫摸珍愛多年的藏品，輕飄飄道：“能血祭這把劍，是諸位的榮幸。”
眾人心頭一緊！紛紛持劍警惕的盯著她，各門各派就等自家說得上話的前輩下令出手，他們有這麽多人，還能怕她一個人不成？
這麽想著，眾人心裏的底氣足了許多。
冷風再起，拂起三千墨發，白紗翩飛露出女子姣好的下巴，白紗之下朱唇輕啟，話語寒氣逼人：“欠了這麽多年的血債，該還了。”
威壓盡數釋放，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向眾人席卷而來，周遭一切石柱，石雕轟然炸開，地麵的石磚嘩啦啦被掀起，灰塵漫天。
蘇掌門當機立斷化出一道銀色屏障護住眾人，陰沉著臉開口：“閣下竟是大乘後期強者！”
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心頭的恐慌又加了一重，大乘後期？大乘後期！！！
修為等級越高，進階便越難，所以能修煉到大乘的修士屈指可數，整個修真界也就隻有風清門的蘇無眠，玄天門的顧流霜，紫霄宗的何歸期，無極門的趙玄這四位掌門人是大乘修為，而第一仙門風清門的蘇無眠也隻是大乘中期。
如今突然冒出來一個大乘後期，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女子冷冷一笑，飛身而來，同時舉起手中長劍……
蘇掌門麵色一變，回頭衝蘇長風這邊大喊：“絮時！帶長風離開！“
然後蘇長風就被他阿娘帶到了大殿裏，死死抱住。
紅光掠過，銀色屏障驟然破碎，血戰一觸即發，天地變色，陰風怒號，高手過招，不留情麵，不留退路，招招致命。
……
蘇長風趴在窗邊，眼睜睜看著白衣女子是如何一人一劍戰群雄，眼睜睜看著各門各派的修士是如何死於女子劍下，眼睜睜看著那柄黑氣繚繞的紅色長劍刺穿他爹的喉嚨。
伏屍遍地，血流成河。
女子終於堅持不住，跪倒於地，用長劍撐著地麵才勉強不倒下。
“爹！”蘇長風掙脫他阿娘的懷抱，拿起劍跑出去。
“長風！”淚流滿麵的蘇夫人追出去。
“你還我爹命來！”蘇長風雙眸怒赤，持劍衝上去。
女子回頭，雙眸一暗，強撐起身，轉過身去。
一襲清麗脫俗的白衣已被鮮血染紅，有別人的血，也有她自己的血，紅得宛若天邊流霞，豔得觸目驚心。
縱然身受重傷，兀自徒手握住了少年刺來的長劍，鮮血從指縫間滴落。
看著麵露悲痛之色，雙眸怒赤的小少年，女子低聲冷笑：“不會落下你的。”
“放開我兒子！”一道清淩淩的女聲響起，蘇夫人持劍朝她攻來。
“嗬，找死。”她長劍一揮，一道劍氣掠向蘇夫人。
蘇夫人身形猛然滯住，雙目瞳孔放大，雪白的頸間赫然出現一條紅線，倒下去再也沒能起來。
蘇長風悲痛大喊：“阿娘！”
“我要殺了你！！！”手中用力，長劍向前狠狠一刺，噗嗤一聲刺入女子腹部。
女子垂眸，平靜的看著刺入身體的長劍，眸光一沉，隻聽哢嚓一聲，蘇長風的長劍被她徒手折斷。
蘇長風愣了愣，隨即持著斷劍朝女子砍去：“你去死吧！！！”
斷劍在女子身上留下一道傷痕，血色飛濺，可女子卻像個沒事人一樣，麵不改色揮劍挑開蘇長風手中的武器。
蘇長風被震倒在地，怒瞪著身前人：“你最好殺了我，不然我絕不會放過你！”
“嗬嗬……”女子冷笑，明明是很好聽的聲音，聽在蘇長風耳裏卻如同鬼魅：“我說過，不會落下你。”
女子手中憑空出現一支長箭，剪頭泛著陰森的寒光。
她說：“父債，子還。”
蘇長風還沒反應過來，長箭就已經避開要害沒入他的胸口，傷口冒出絲絲黑氣。
“你……”
蘇長風的眼前忽然變得模糊起來，被鮮血染紅的裙擺從眼前掠過，女子踏著一地冤魂，款款離去。
鮮血滑過紅色的劍身，順著劍尖滴落，落在地上像是朵朵盛開的妖冶紅蓮。
……
“若不是她，我也不會活到現在。”
日光漸盛，微風拂過樹林蕩起陣陣綠色漣漪，蘇長風手捂著胸口，捂在那曾經中過箭的地方。
“可是她讓長風哥哥中了毒，說到底不過是想讓長風哥哥死得更痛苦而已！“聞曉握著拳頭憤憤不平道，一想到她的長風哥哥受了這麽多年的折磨，她就恨不得把那個女人抽筋扒皮！
蘇長風被聞曉逗樂，笑道：“你放心，還有幾年的時間，解毒的方法可以慢慢找，傳聞這世間有一神秘山穀，名為藥穀，穀中有位可醫死人肉白骨的醫仙，我昨日下山便是受師父之命去魁星閣打探藥穀的消息，沒想到會遇到你。”
聞曉擔憂道：“那隻是傳聞，如果沒有這個什麽藥穀怎麽辦？”
蘇長風道：“我師兄是我們掌門的親傳弟子，他也中了同樣的毒，如果我們掌門找到解毒的方法，她不會對我見死不救的。”
“你們掌門？是誰啊？”
“我們掌門姓顧，雙名流霜。”
“顧流霜？”聞曉歪著腦袋想了片刻，疑惑問：“是個姑娘？”
蘇長風點頭。
聞曉又問：“她長什麽樣啊？“
“掌門她生得很漂亮，以後會更漂亮，她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人，她喜歡穿紅色的衣裳，紅色的衣裳很配她。”
蘇長風這麽誇別的女子，聞曉本來應該很酸的，可是聽到蘇長風說顧流霜穿紅衣裳，她頓時來了興致，興衝衝道：“我也見過一個紅衣美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