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火油引火
李昶道:“盧大人,林府在府六人盡皆燒死,偌大的宅子化為灰燼,證據被銷毀大半,起火點是林老爺子的房間,而且還取走了這個箱子裏的財寶,能完成這樣縝密事情的人,如果他的目標就是財物,不至於在倉促間將價值不菲的玉器遺失地下。”
隨即他環視一遭,接著道:“這府宅並不小,他能準確的找到老爺子的房間,而且還能讓所有人失去行動能力,我想他一定對林府很熟悉,而且作案前已經謀劃好了,這不是一起偶然發生的案件,而是蓄謀已久的,而凶手,極有可能就是林府的仆役或者常客。”
就在兩人說話間,衙役已將府中那口井中的水打了起來,同時牽了一隻小狗過來,衙役開口征詢道:“二位大人,已經喂這小狗喝了井中的水,未見什麽異常。”
李昶看了那隻小狗一眼,見狗嘴邊緣全是水漬,開口問道:“你們強灌它喝的?”
衙役道:“許是它不渴,聞了聞水就扭頭不喝。”
李昶想了想抬步走到水桶前,拿手掬起一捧水,先是看了看,又湊到鼻子跟前聞了聞,隨即開口道:“這水裏有淡淡的火油的氣味,狗嗅覺靈敏,估計是聞到了,這才不喝。”
“火油?”
李昶點了點頭,“即便房子構架都是上好的鬆木,也不至於起火那麽迅速,一下子整座宅院全部起火,想是有人拿火油引火。”
兩人正在交談,一個衙役進來稟報道:“大人,林府的仆役找到了兩個,都是離林府比較近的人家。”
盧懷恩道:“速招他們進來,我和李大人有話要問。”
衙役諾了一聲,便轉身去喚那兩個仆役來,一會兒後衙役帶著兩個人走了進來。
李昶看去卻見是兩個年紀尚不算太大的女子,見林府一夜之間化為灰燼,臉上仍存餘悸,若然不是乞巧節,他們因此回家省親休沐,此刻隻怕也難逃焚為焦屍的厄運,如今死裏逃生,自然後怕不已。
李昶看了他們一眼,開口問道:“你們兩個在林府司職何事?”
居首一個鵝蛋臉的女子怯怯道:“回大人,奴婢二人都是在後宅負責端茶送水的婢女。”
“在林府有多長時日了?”
那個丫鬟道:“奴婢待了三年了。”
另一個也開口道:“奴婢待了已經五年了。”
李昶接著問道:“你們離府之時,可知府中有幾人?”
兩個婢女想了想,想視一眼道:“連同老爺在內,李大廚,徐管家,門衛劉伯,還有夫人和小蓮,共有六人。”
李昶心道看來府中這六人確實是都死了。
頓了頓李昶開口問道:“府中有多少仆從,你們可知道?”
兩個婢女想了想,又掐著指頭核對了一下道:“連同管家廚子在內,有十七人。”
“那當天你們所有仆從都是一起走的麽?”
那個鵝蛋臉的婢女搖了搖頭道:“不是的,路遠一些的剛過了晌午就離府了,我們二人因為離府不遠,所以直到申時左右才離去。”
“那你們是最後離開的?”
那婢女再次搖了搖頭道:“不是的,我們離開的時候陳三還陪著徐管家一起整理府中過節要用的物件。”
“陳三?他是誰?”李昶問道。
那婢女道:“他是兩年前才到府上的一個仆役,為人勤快,很受徐管家和老爺器重,在府裏上下人緣都很好,可以算是府裏半個管家。”
“那你如何知道他夜間便離府了?”
婢女道:“府中過節仆從們休沐的時候曆來都是如此,以往過節陳三也是這樣,忙完事情就會離去,除了管家和大廚,休沐之時其餘人都會離開的。”
李昶點了點頭,心裏卻記下了這個陳三,轉過頭對衙役道:“所有的仆從都要找齊,尤其是那個陳三,一定要找到,他很可能是最後一個離開林府的人。”
衙役點頭應下,轉身趕忙繼續去尋人了。
隨即李昶接著問道:“進來府中可有什麽異常,或是府中有什麽糾紛爭執?”
婢女想了想緩緩搖頭道:“奴婢未曾聽說,自公子不在府中後,府裏上上下下都很和睦,夫人雖然有時候和我們發發小脾氣,但是從不重責下人。”
李昶眼睛微凝道:“你們家公子在府之時府上很亂?”
婢女張了張嘴,卻又好似不敢說,李昶道:“沒事,這是查案所需,沒人會說你亂嚼主子舌頭,但說無妨。”
婢女猶豫了一下怯怯道:“公子總愛對我們這些婢女動手動腳……”
李昶聽罷,思及盧懷恩所言林府公子好像因奸.淫之罪如今仍在大理寺服刑,那麽他對府上婢女時常輕薄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李昶還待再問,卻聽於洋的聲音遠遠傳來,喚自己過去,看樣子好像驗出了什麽,便對身旁衙役道:“你看好這兩個婢女,待所有仆役都找齊了,一並看好,我和你家盧大人有話要問他們。”
衙役自無不應允,點頭應下後帶著那兩個婢女向利索的地方走去。
李昶和盧懷恩則一齊向停放屍體的涼棚走去。
走到涼棚後,見於洋已經摘下了鼻罩,倒是兩隻手上帶著的白布手套半是油汙半是炭黑,李昶開口問道:“可是查出了什麽?”
於洋移步到屍體前道:“我粗略的查驗了一番,這六具屍體四男兩女。”
李昶已經聽那兩個婢女說了,府中當晚所在的人包括李廚子、徐管家、林老爺子、門房的劉伯、依舊林夫人和一個貼身婢女,確實是四男兩女無疑,當下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可有什麽可疑之處?”
於洋蹙了蹙眉頭,“有,而且很奇怪。”
盧懷恩好奇道:“怎麽說?”
於洋指著第一具屍體道:“我適才當著你們驗看這具屍體的時候,驗出他是先死了,而後被火焚燒的,後來我仔細查看死因之時,發現他身上有多處利器所致的傷口,可見他乃是被人先用利器捅死,而後才在火場焚燒。”
說著他拿手指指向屍體的胸腹道:“你們看,他的胸腹間有足足七處刀傷,我拿竹簡挑去膚表燒焦的皮肉,發現這些傷口都很深,而且創口內窄外寬,凶器因當是長約七寸到一尺的雙刃利器,前端尖銳,而且這些傷口幾乎刀刀致命,全是沒刀而入的創口。”
李昶循著於洋所指的位置看去,見果然如他所說,焦黑的膚表裏刀傷依舊很明顯,創口雖然被烈火焚燒後緊皺收縮,但那麽大的創口,不可能完全被燒傷遮掩,看完後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如於洋所言,這樣深的傷口足足有七處,而且皆是刺在胸腹這種要害部位,這樣的出手顯然是多餘,產生這種情況的原因一般有兩種情況,一般是凶手太緊張了,在害怕之下倉促出手,生怕殺不死死者,這種的情形多見於初次行凶的人,這樣的案例李昶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凶手十分痛恨死者,恨不得將死者殺上好幾次,也會產生這樣的情形。
想到府中六人都慘遭滅口焚屍,而且生前極有可能被動了手腳,李昶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房中那個原本裝錢財的箱子裏邊空空如也,證明凶手確實拿走了錢財,可如果是劫財,而且敢劫林府這種巨富之家的匪盜怎麽也不可能是個初次盜竊的蟊賊,可若是慣盜巨匪,殺人應當一刀斃命就不會在屍體上浪費時間,最重要的一點是如果是外人作案,他是如何讓府中的人全部失去抵抗能力的?
李昶腦中一番思索,思索完後看了一眼於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於洋接著道:“而這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除了這具男屍和另一具男屍之外,其餘的四具屍體竟然是活著被燒死的,而另外的那具火燒之前就死亡的屍體,我在他的身上居然找不到利刃刺過的痕跡。”
“嗯?”李昶神情一滯,不由訝異出聲,盧懷恩也麵露不解。
於洋移步到另一具屍體前,輕輕捏開那具屍體的的嘴巴道:“這具男屍的口鼻中皆有灰燼,喉嚨裏更是吸入了黑色的煙灰,而且手腳呈不自然的扭曲狀,這說明他在死的時候身體因烈火焚燒極其痛苦,扭曲舞動,死後才會成為這種扭曲詭異的樣子,這六具屍體,除了剛才那具和第三具,其他的都有這些表征,這說明他們四個人是活著被燒死的。”
隨即他又揭開其餘的幾具屍體,李昶發現除了第三具屍體躺著的樣子比較安詳外,其餘的都多多少少有些扭曲不自然。
盧懷恩有些不解道:“可是如果他們是活著被燒死的,為何沒有逃逸出房門?”
於洋道:“活著不代表他們有行動能力,人即使是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身體可以感受到痛苦,進而做出自然反應,我懷疑他們是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被火燒死的。”
盧懷恩麵露了然,這種猜測極有可能,否則無法解釋在起了大火的情況下這四個人人居然連自己的房間都逃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