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蛛絲馬跡
陳山回道:“看守瀟湘館的人員共計五十四人,兩班倒,白天一班人,晚上一班人,由於後院是花園,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情,所有並不安排人手專門看守。”
李昶雖然有些失望卻也知道他說的是實情,一個隻有花草的後院還不至於專派人手來看守,正欲讓他離去,卻見陳山想了想有些不確定道:“不過···”
李昶問道:“不過什麽?”
陳山道:“不過未防盜賊,每隔一個時辰,會專門有三個人在館中遊走巡邏,巡邏的時候是會到後院查看一下的。”
李昶眼睛一亮道:“你速去將自金使趕到後所有值守的衙役都喚來,我有話要問他們。”
陳山聽罷回頭看了一眼候肆,候肆道:“李大人讓你去叫你便去叫。”
陳山“哎”了一聲便小跑著去叫人了。
陳山走後,李昶看了一眼候肆道:“候大人,我已與完顏將軍協商好,暫時將其夫人的遺體存放在京畿刑獄司的停屍房中,以免屍體在如此炎熱的天氣下早早腐爛。”
“完顏望很看重自己愛妾的遺體,所以勢必會安排自己手下運送遺體,我此刻查案抽身不開,候大人你既然現在負責瀟湘館事宜,便隻能煩勞你去京畿刑獄司跑一趟了。”
候肆聽罷道:“也好,那候肆便去了,大人在瀟湘館若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尚書大人已經說了,查案期間禮部所有官員一切聽從大人安排。”
李昶笑道:“歐陽大人抬舉李某了。”
候肆笑了笑也不再恭維李昶,轉身離去了。
候肆也離去之後,李昶開始逡巡此地,一圈未曾看完,陳山已經將所有的值守衙役都帶了過來。
看著眼前站成一排的值守衙役,李昶開口問道:“這幾日裏你們那幾個人曾道後院花園巡視。”
衙役們互相對視一番,九個人走出了隊列。
李昶看著他們道:“你們在巡視花園之時可曾聽到或看到什麽異常的事情麽?”
那幾人麵麵相覷,卻不知李昶所指,李昶頓了頓接著道:“或者你們這幾日可在後院見誰們出現過。”
後院乃是花園,並沒有居所,所以到後院的人並不會太多。
李昶問完之後,其中一個衙役想了想道:“往常我們巡視的時候,也就常見打理花園的陳伯,瀟湘館是專門為外使建造的居所,所以即便是前院多數時間都是空製,至於後院到的人就更少了。”
李昶知他說的不錯,這種地方確實沒什麽人來,外使來京多數背負使命,譬如此次負責和談事宜的完顏望,這院中花草也不是多名貴,所以一般確實不會有人到後院。
抬頭看了他一眼,卻無意間瞥見其中一個人似乎欲言又止,當即走到他跟前問道:“你可是見到了什麽?”
那個衙役舔了舔嘴唇,不確定道:“見倒是沒見到,但小人在三日前的夜間巡查後院之時,似乎聽到院中有人說話。”
李昶眼神微凝道:“你確定?”
那個衙役道:“小人也不敢確定,因為夜間巡視主要是查看是否有盜賊,但後院來的人很少,所以巡視之時大都是打著燈籠匆匆看一眼沒什麽異常就離開了,所以……”
說的這裏他臉上微微閃過一絲尷尬,顯然是覺得自己說出巡查不嚴格,怕李昶責備。
李昶笑著擺了擺手道:“你盡管說你聽到的便是,至於巡視之事不歸我管,我也不會在旁人麵前多嘴。”
那個衙役麵露感激,接著指了指身旁站著的兩個同伴道:“那晚我和他們兩個巡視後院,由於後院並不算小,所以我們三個人便分開巡視。”
說著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段青石路道:“我走到那邊的時候,隱隱約約聽見這邊好像有人說話,就問了一聲誰在那裏,也沒有人回答,我還打著燈籠往這邊走了幾步,卻什麽也沒看到,因為聽得不是太過真切,有什麽也沒看到,就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然後我就離開了。”
李昶聽他說完,略一思索道:“所以你聽到聲音傳來的地方大概就是我們現在在的地方?”
那衙役不太確定的點了點頭道:“應該是。”
“那晚是三日之前?”
衙役這回毫不猶豫的重重點頭,“這個小人可以確定,確實是三日之前。”
李昶再次看了一眼那處拋屍地,暗道隻怕這個衙役三日前那晚聽得就是這個男性足跡的主人,那株野草已經徹底幹枯,說是三日之前完全符合。
而且三日前那晚完顏夫人多半也在此處,一來這衙役隱約聽到有人說話,而交談至少需要兩個人,沒有人會無聊到大晚上一個人在這地方自言自語,二來此地確實有完顏夫人的足跡,如果她和這個男人沒有關係,她不會在三日後到此地,而這也恰好解釋了她身上沒有掙紮痕跡,可能係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
想通這一節後,李昶對那些衙役道:“好了,這裏沒什麽事了,你們去忙自己的吧。”
衙役們抱拳行禮轉身離去之後,李昶對於洋道:“我覺得我們還該再去完顏夫人的房間看看,如果他與凶手認識,房間內很有可能有一些線索。”
卻見於洋沒有回話,而是盯著自己看,有些納悶道:“怎麽了?”
於洋撇了撇嘴角道:“可能跟你在一塊兒待的時間長了,我總覺得你剛才讓候肆去送屍體是故意支開他。”
李昶神情一滯隨即笑道:“在案情明朗之前瀟湘館中任何人都有嫌疑,我確實有意支開他。”
隨即他指了指地上的足跡道:“此地有身量高大男子的腳印,而候大人的身量並不矮小。”
於洋有些驚訝道:“你懷疑他?”
李昶看了一眼頭頂的樹葉道:“找出凶手之前,任何人都值得懷疑。”
說罷也不再多言,徑直朝完顏夫人居所走去。
李昶和於洋回到院中的時候,隻有幾個衙役值守,完顏夫人的屍首已經被候肆和幾個金使送往了府衙,完顏望自自己的愛妾死後一整夜未曾休息,身心俱疲,所以也去另一間房中休息了,而那個侍女則一同離開去伺候他了。
李昶推開房門,徑直走向了書架,而於洋則去其他地方查看。
如侍女所說,這位完顏夫人對漢族文化很感興趣,而漢人多有有寄情文字的習慣,所以李昶希望能能從她的文墨中看出些端倪。
書桌之上字箋他已經看過,除了那句“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還有幾句都是論語中的名句,而這些語句自然看不出什麽。
李昶又仔細翻看了書桌上的幾本書,那幾本書中數《論語》陳舊,可見翻看的最多,但卻保存的很好,李昶仔細翻看了一遍,翻著翻著,雙手猛停,眼睛微凝視,因為他發現書中有一頁被撕去了,而且撕去的痕跡很新,顯然剛撕去不久,那是《述而》那一篇中的一頁,李昶進士出身,論語可以說倒背如流,看了一眼前後便知道缺的的哪一截。
缺去的哪一截是說孔子的弟子司馬牛的,原文是: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子夏曰:“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
這幾句話可以稱之為“司馬牛之歎”,大抵說一人孑然一身,孤立無援,但李昶想了半天依舊想不通這裏邊會藏著什麽秘密,想不通隻好作罷,隨即又翻看了其他的書籍,甚至將整個書架之上的書翻了一遍,但卻再無所獲。
李昶不禁摸了摸下巴暗道,難道線索在別的地方?
李昶翻看完書架無所發現,回頭發現於洋正在在翻看那邊的梳妝台,便走了過去。
梳妝台上有許些金銀首飾以及一些李昶根本不認識的瓶瓶罐罐,於洋拿起其中一個盒子,卻發現裏邊是一些粉末,觸手摸了摸然後又拿起旁邊的另一個盒子,嘴裏嘀咕道:“這是胭脂?女人打扮的物件真是繁瑣。”
李昶聽他嘀嘀咕咕不禁微微搖頭,讓他翻找證據,他卻研究起了胭脂,正待走開,卻見於洋打開一個拳頭大小的白瓷瓶子,湊到鼻子前聞了聞,隨即皺著眉頭道:“好刺鼻,怎麽會有這麽刺鼻的胭脂。”
隨即他將瓶子翻起來,倒出了其中一些粉末,裏邊確實一些淡棕色的顆粒狀粉末,他拿手蘸了一些,再次嗅了嗅,然後放在眼前仔細辨認一番,不太確定道:“這是……胡桃粉?”
李昶問道:“胡桃粉?幹嘛用的?”
於洋道:“這東西沒什麽用啊,而且用水溶了,粘在手上洗也洗不掉,我小時候我爹帶我去打胡桃,我光手撥胡桃皮,弄了一手汁液,洗了七八天才洗掉,她要這東西幹嘛?染指甲?這顏色也不好看啊。”
李昶聽他嘀嘀咕咕卻神情微震,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麽卻又抓也抓不住,隨即轉過身問於洋道:“你說這東西粘到身上洗不去?”
於洋道:“對啊,很難清洗,即便加了皂角都得洗好多次,而且每次洗完盆子裏水挺髒,手上的顏色卻隻會淡一點。”
李昶轉過頭思索半天,於洋問他怎麽了,他輕輕搖了搖頭道“沒什,適才似乎想到了什麽,可仔細一想卻又想不到了。”
於洋已經習慣了李昶查案之時神神道道的樣子,因此隻是撇了撇嘴也不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