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回到病房以後，伊馨依然沒有醒過來了。


  宮擎看著她，再多的內疚都無法填補他現在心裡的難受。


  護士進來又出去了。


  以前他們還會貪戀一下宮擎的美色，可是現在宮擎那張冰塊臉，讓所有護士都退避三舍。


  在等了一個上午之後，伊馨終於醒了。


  她茫然的看著白色的天花板，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伊馨，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宮擎快步來到她的面前。


  伊馨的眸子是茫然的，然後一點一點的聚集，腦海里也一點一點的浮現出那些場景。


  身體好像也在這個時候恢復了知覺，疼的她有些難受。


  「灝兒呢？灝兒在哪兒？」


  伊馨掙扎著就要起來。


  「你小心點，灝兒在呢。」


  宮擎想要攙扶著伊馨起來，可是伊馨卻繞過了他。


  那無意識的排斥行為，比尖刀刺在胸口都讓人難以忍受。


  雖然宮擎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是這一刻真的到來之時，他還是有些承受不住。


  「灝兒！」


  伊馨彷彿沒有看到宮擎眼底的傷痛和難過，徑自下了床，因為點滴礙事，她一把扯下了點滴，針頭的地方冒出了血滴，灑在了潔白的床上，異常的刺眼。


  「伊馨！」


  宮擎想要攔著，可是伊馨卻靈巧的從他身邊而過。


  即便是這樣做會觸碰到身上的傷口，她也毫不在乎。


  宮擎就看著伊馨在自己面前，彷彿將他當成了透明人一般，走過他的身邊，一點一點的靠近了宮灝。


  她的眼淚毫無預警的滴落，卻像是包含了硫酸一般，直接潑在了宮擎的心口上。


  他想說一句對不起，可是這句對不起的分量太輕，輕的他張不開嘴。


  伊馨默默地哭著。


  她摸著宮灝的臉。


  宮灝的額頭上有一小塊疤痕。


  都說傷在兒身，痛在娘心。


  伊馨現在的感覺沒辦法說出口。


  是她任性了。


  如果在跳海之後就此對宮擎死心了，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些事情的發生？

  如果不是對宮擎那麼信任，是不是也不會讓兒子承受這樣的痛苦？

  伊馨自責著，愧疚著，卻更加的痛恨自己。


  她就那麼看著宮灝，像個雕塑一般的坐在哪裡，不管手背上的鮮血怎麼流著，不管宮擎的目光多麼炙熱，外界的一切好像都被她自動隔絕了。


  她的眼裡，心裡，只有宮灝一個人的存在。


  「灝兒，媽咪在這裡呢，你睜開眼睛和媽咪說句話好不好？」


  「媽咪再也不說你了。媽咪也不生你的氣了。你起來和媽咪講個故事好不好？」


  「我聽說你們軍校的教官十分嚴厲，你給媽咪講一講，他怎麼訓練你的？」


  「宮灝，你不能再睡了。媽咪好怕你知道嗎？」


  「糖糖不再媽咪身邊，如果你再不醒，你讓媽咪怎麼辦？你會讓媽咪覺得所做的一切都錯了。只要你醒過來，你讓媽咪做什麼都好。我們回曆城好不好？回到沒有他的日子裡，我們開開心心的好不好？」


  伊馨絮絮叨叨的說著。


  話里話外都沒有宮擎的存在。


  這簡直比罵宮擎一頓都讓他難受。


  「伊馨，你別這樣，你要是心裡難受，你打我一頓，罵我一頓都成，你就是別不理我行嗎？」


  宮擎從來沒有被人這麼忽視過，可是面前的人是伊馨，他不但生不起氣來，還多了更多的愧疚。


  伊馨卻什麼都沒有回答，一下一下的摸著宮灝的手指，低聲說：「媽咪給你活動一下好不好？你睡夠了就起來，陪著媽咪說說話，嗯？」


  她的手本身就受傷了，如今因為用力，再次滲出了鮮血，染紅了繃帶。


  宮擎實在是受不了了，他大步上前，一把抱起了伊馨，卻引來伊馨的拳打腳踢。


  「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啊！」


  氣急的伊馨張口就咬在了宮擎的胳膊上。


  她鬱結在心，下口自然不留情面。


  那尖銳的牙齒刺破肌膚的那一瞬間，宮擎反而覺得自己解脫了一般。


  咬吧，咬吧，如果咬他能夠讓伊馨心裡舒服的話，即便是咬下他的皮肉又能如何？

  可是胳膊上的力道突然小了，然後滾燙的淚水不斷地滴落在宮擎的肩膀上。


  宮擎的心突然就疼了，疼的痙攣，疼的窒息。


  「對不起！」


  宮擎終究還是說出了這三個字，就算是蒼白無力，可是現在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對伊馨說什麼。


  伊馨咬著下唇，肩膀一抖一抖的，淚水彷彿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地滑落著。


  這是無聲的控訴。


  宮擎不敢放下她，生怕放下了，自己就再也沒有靠近她的勇氣。


  可是就這麼抱著伊馨，不管是他，還是伊馨，都會覺得彆扭。


  他不舍，也不忍心。


  走到床邊，將伊馨放到了床上，彎腰去拉被子的時候，伊馨卻快速的蜷縮到了床邊，那防備疏離的動作，那屈膝報臂的自保姿勢，瞬間讓宮擎紅了眼眶。


  「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你心裡才會舒服點？只要你說得出，我就做得到！」


  宮擎的聲音嘶啞，但是伊馨卻搖了搖頭。


  「我只要灝兒醒過來！我只要糖糖回到我身邊！」


  「那我呢？我呢？」


  宮擎忍著不發作，但是一次次的從伊馨的口中聽到她把自己排除在外，那種感覺真的讓他很難過很難過。


  伊馨卻咬著下唇不說話，那倔強的樣子瞬間刺激到了宮擎。


  他雙手撐在床上，整個人靠近了伊馨。


  可是伊馨卻下意識的往後退，直到退到了牆邊，再也沒有後退的可能的時候，她低著頭，試圖用漠視來忽視掉宮擎。


  宮擎的眸子一熱，強忍著不讓自己的淚水滴下來。


  「伊馨，你真的不要我了嗎？你真的，真的，不打算要我了嗎？」


  宮擎的聲音低沉，卻好像帶著哭腔，那彷彿孩子般的無助瞬間扯疼了伊馨的心。


  她抬起頭來，看到了宮擎眼底的淚痕，突然間哭的不能自已。


  「我要不起你！我也不敢要了！宮擎，我怕了。上次是糖糖，這次是灝兒，你告訴我下一次是誰？我最在乎的媽媽死了，我最寶貝的女兒丟了，我引以為傲的兒子現在躺在這裡。當大火將我們包圍的時候，你在哪裡？宮灝，我不否認我愛你，可是這份愛太沉重了。它讓我失去了媽媽還不夠嗎？讓我失去了還沒有出生的孩子還不夠嗎？難道非要讓我一無所有才可以嗎？」


  伊馨喊的聲嘶力竭。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尖刀刺在了宮擎的心口上。


  那是血和淚的控訴，讓他無法反駁，也無力反駁。


  他看著伊馨，看著這個從小就發誓要娶為妻子的女人，想象著她當初的美好，以及現在的摧殘，突然間無言以對。


  他的愛是囚籠，囚住了伊馨，也囚住了自己。


  宮擎突然撤離了。


  他身上獨有的氣息悄然而去，卻彷彿是心裡失去了某種重要的東西，疼的有些窒息。


  伊馨看著宮擎，看著他那雙委屈的眸子黯然失色，彷彿天地間都把他給拋棄了一般，那種感覺，那種孤寂差點讓伊馨心軟下來。


  可是一旁還躺著她的兒子。


  他還昏迷不醒！


  一想到這裡，伊馨就沒有任何的勇氣了。


  「宮擎，算我求求你，如果你真的愛我，就放了我吧。我現在什麼都不奢求，我只要我兒子醒過來，我只要我兒子健健康康的喊我一聲媽咪。我保證以後我不會找任何一個男人行嗎？我求求你，救救我兒子好不好？」


  伊馨突然給宮擎跪下來了，然後不斷地磕頭。


  宮擎不可抑制的後退了兩步，然後突然笑的有些諷刺。


  「我們是夫妻，你居然求我？宮灝是我親生兒子，你以為他躺在這裡，我不難過？我不心痛？伊馨，我承認這次是我的疏忽，可是你能不能不要這樣來刺激我？我比你也好受不到哪裡去！我比任何人都心痛你知道嗎？」


  宮擎本不想說這些的。


  伊馨剛剛流產，又剛清醒，本不該刺激她，可是伊馨一次一次的把他排除在外，真的讓宮擎受不了。


  他寧願伊馨罵他，打他，也不要伊馨像現在這樣求他！


  那會讓他覺得自己很不是人，很沒有良心！


  伊馨看著宮擎，突然間不說話了。


  宮擎打開了話匣子，再也忍不住心裡的委屈。


  「你以為我願意看到這種情況嗎？你以為我不想給你最好的保護嗎？你以為我樂意見到自己的親生兒子躺在這裡嗎？我希望我未出生的孩子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就離開我們嗎？伊馨，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


  「爺爺護著沈玉瑤，我想動她來著，可是爺爺有意無意的給了我一些消息，讓我覺得你和沈玉瑤之間有某種牽扯。我不敢動手，我怕有一天真的證實了你們之間有關係，而我卻傷了她，到時候你會難過，你會痛苦。」


  「為了避開沈玉瑤對你和孩子們的傷害，我寧願爺爺帶著糖糖去美國治病，寧願你跳海之後留在宋逸晟那裡，寧願忍受每天面對著那一室的孤寂無人訴說，我只是希望將宮家的一切都還給蕭茜茜，來換取我們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將來！」


  「我承認我把一切想的太美好了，我也承認是我大意了。你可以罵我，可以打我，甚至可以要了我這條命，但是你不能說你不要我！伊馨，我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和孩子們了，你不要我了，你還不如殺了我！也好過我在這個世界上孤零零的一個人！」


  宮擎突然哭了，那麼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當著伊馨的面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