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故人去（五）
“阿姐！”雲深暗道不好，隨身跟了過去。
玄巷冷笑一聲，一手揮下，身後無數拿著弓箭的弟子便鬆開長弓，無數長箭如天將銀針般墜落，所到之地皆是雲深和雲安娘身上。
雲安娘眯起眼睛，運起內力，手腳連用上掃下踹，將那些箭躲避或者折斷。雲深緊隨其後，與雲安娘背後相低，互相照應。
肉眼可見的那些箭都被二人掃落射空，滿是浪漫馨香的院子片刻就成了刺蝟的皮毛。
弓箭手源源不斷的湧上長箭，對於從小修煉武功的雲安娘和雲深來說，這些不過是皮毛而已。隻是箭太稠密，人太多，他們靠不近玄巷。
玄巷大手又是一揮，餘下那些人便手持長劍，大吼著向雲安娘打來。
“小深，姐能撐住，你去攔住那些人。”雲安娘說完，強行壓下胸口鈍痛，將所有的氣體都聚集到丹田處，大吼一聲，抵抗著空中長箭，為他們二人組建一個保護罩。
她能清晰感覺到斷裂的肋骨紮入肉中，撕裂的疼痛讓她吐出一口鮮血。君帷幕夠狠，肋骨斷裂的正好離心髒之處最近，她運用內力，免不得被傷到。
雲安娘滿不在乎的擦幹淨血，目光恨厲的盯著玄巷。事到如今，她們別無選擇，玄巷明顯要至他們於死地，一條活路都不給，她們要自己走出一條路，哪怕是一條血路。
雲深手起刀落，不過片刻便死了五六個玄家子弟。長生眨眼染滿鮮血，連帶著迸濺雲深黑衣一身，隻是濃重的黑色在夜裏極為不容易被發現。
玄巷眯起眼睛，到底雲深武功不錯，如今又是強弩之末，反抗之力不留餘地。
不是個好對付的。
他招了招手，便有一個弟子走到玄巷跟前。
“你去……”
聽聞到動靜，漪西洲便和漪慕言從屋裏出來了，順帶還有正準備休息的初言。
“都給本大爺停下來。”初言怒吼，他看著一院子的狼藉，自己用心種植的梅花都被這些坑爹玩意兒毀了，氣的丹田都炸了。
一群人廝殺在一塊兒，絲毫沒有聽到初言說的，即便是聽到了也全當做沒聽到。
雲安娘低頭看了眼被箭射到的右胳膊，吸了口涼氣，狠心一把折斷箭身，繼續與那些人撕打。
“第六式，橫掃千軍。”雲深強氣凝聚，一道白波穿過前方幾人，將周圍欲殺他的十來人全部擊倒在地。
他得了路，趕緊將雲安娘護在身後：“阿姐，你沒事吧？”
雲安娘搖搖頭，她的唇色蒼白，麵容有些發青。她意識到箭上有毒，可她不能表現出來，更不能說，免得讓雲深分心。
“反了你們了。”初言掐腰，“敢在本大爺地盤動手，本大爺不好好教訓教訓你們，你們都不知道本大爺姓甚名誰。”
他縱身而上，幫雲深打那些玄家弟子。
“你也去幫忙吧。”漪西洲看了看弓箭手。
漪慕言點頭，一躍而起，身影穿過玄巷，如風般到達弓箭手跟前，胡亂打一通就將那些弟子全部擊潰在地。
“好……好快。”玄巷喃喃自語，完全沒看清漪慕言是何時略過他身邊的。
沒了弓箭手壓迫，三人很快就將那些剩餘的弟子全部打翻在地，高高大大的男人倒在一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雲安娘鬆了口氣，看了眼身後的漪西洲和雲深，笑了笑，身子一軟癱倒在地，吐出一口黑血。
“阿姐。”雲深發現不對，跪在地上抱住雲安娘。
玄流此刻悄無聲息的潛入牆壁上那棵槐樹上，這裏留有一個玄巷安排下來的弟子。
那弟子見自己的師兄弟全部昏倒了，嚇的手顫顫巍巍，猶豫著要不要下去。
玄流拍拍他的肩：“來，給我。”
弟子被嚇破了膽，又見來人是玄流，忘記了玄巷囑咐，便沒有思考的將手裏的銀針遞給了玄流。
玄流伺機而動，不動聲色觀察下麵幾人。他一雙小眼流動淫穢，目光落在漪西洲身上，眼裏毫不掩飾的驚豔。
清淺說的應該就是這個女人了吧，還真是漂亮，難怪能讓不近女色的雲深也為之著迷。
可惜，等會就要成為他的手下冤魂了。
漪西洲為雲安娘查看傷口，大片筋骨和肉都已發黑，明顯毒入骨髓。
她抿唇不言，看著冒出一頭虛汗，奄奄一息的雲安娘，須臾，才道：“毒入骨髓。”
一句話定了結局。
雲深一瞬瞪大了一雙充血的眼睛：“不，不可能的，不過是毒而已……怎麽可能解不了。”
他眼裏滿滿的都是希翼，多麽希望能從漪西洲嘴裏聽到一句否定，可以否定雲安娘死亡的權力。
他已窮途末路，絕望到了極點，那麽一絲的希望，全部融入到了漪西洲身上，哪怕他覺得漪西洲根本不懂醫術。
漪西洲歎了口氣，望著虛脫的雲安娘，強忍著發酸的眼眶。多年情感，她何嚐不是心如刀絞：“本來是可解，因為拖延時間太長，已無可能。”
她哽咽道：“中箭時你為何不說，及時說了我能夠救你的。”
雲安娘扯著嘴角笑了笑，死亡在眼前，她沒有感受到難過絕望，有的隻剩解脫輕鬆。
她的一生，悲哀到了極點，自從那人走後，她從來沒有開心快樂過。活著隻是活著，單純的喘口氣，她早已記不清上次真心歡笑時是什麽時候了。
她真的好累好累。
“西洲我對不起，對不起你。”她伸出手，漪西洲紅著眼睛握住。
“我不該自私的想要利用你，可是……可是在古鎮，我，我真的是把你當做妹妹的。”
她每說一口話，都會吐出更多的黑血來，染紅了漪西洲的手，映在她的眸裏，竟是成了詭異的血瞳。
“我知道的，我不怪你。”
雲安娘釋然的笑了，她強行抬起眼皮：“西洲，我快要死了……這世上隻剩雲深一人，我不放心。我求你，求你護他……護他周全……”
話到最後，雲安娘手失力的垂下，頭一歪，在雲深懷裏斷了氣。
“阿姐！”雲深慘叫一聲，素來男兒有淚不輕彈，此刻他紅了眼眶，咬破了薄唇，才沒讓自己看起來太過失控。
漪西洲無聲落淚，她知道雲安娘這是想死，所以在知道自己身重毒箭時一言不發。
她過的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