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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再見雲安娘(一)

  “知你與雲家關係交好,如今世道今非昔比,你也知道應該避嫌。”君帷幕露出一個還算溫和的笑意:“唐突過問西洲姑娘一個問題。這昭華當真是西洲姑娘的嗎?”


  他的目光有意無意落在已經傻了的初言身上。


  漪西洲知道他是明知故問,索性實話實說:“不是。”


  君帷幕嘴角笑意淡了些:“既然不是,為何它的主人會說西洲姑娘和這位公子是賣家。”


  “是我送給西洲姑娘的。”初言已從震驚中回神,再看君帷幕,目光淡如水:“怎麽,王爺買個夜明珠而已,便計較這麽多,不知道的還以為王爺是不舍得這五萬兩銀子,反悔呢。”


  他的語氣裏有種說不出的怒氣和輕蔑,漪西洲和漪慕言紛紛側頭看他,二人明白過來一件事,初言和君帷幕認識,並且關係不一般。


  偏偏初言絲毫沒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麽問題,依舊斜著眼,鳳眸含著兩分嘲弄的看著君帷幕。


  君帷幕心裏暗道不好,今日隻顧著生氣,竟是沒有想到初言知道自己的身份,曉得明白過來從前是騙他,會不會傷他的心。


  “本王隻是……”


  “王爺巧舌如簧,我等都不是對手,您就別說話了。”初言都懶得看他了:“一句話,姑娘請求,答不答應。”


  君帷幕:“答應。”


  初言把昭華塞進他懷裏,皮笑肉不笑道:“王爺,走吧您嘞。”


  初言脾性極好的,他從不與人生氣,待誰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這種人,說白了就是感覺其他人引不起他的注意,所以便懶得生氣,而言與此,更是難走進這種人心裏。


  君帷幕很好的,很棒的,成功引起他的怒氣。


  初言直接把君帷幕轟出雅間,不管這人哀求,想解釋的嘴巴。縮了縮鼻頭,他看著漪西洲二人,嘴硬道:“不許問,什麽都別說。”


  言罷,他推門而出。


  屋子裏徒然靜了下來,唯有外麵寒風瑟瑟,風霜吹打紙窗,“簌簌”作響。


  漪西洲挑了眉頭,聳聳肩:“怎麽感覺這事咱倆挺丟人的。”


  可不是嗎。拿的夜明珠似乎就是這位買家的,拿自己的錢買自己的東西,還要與她倆這兩個假主人碰麵商討,怎麽想怎麽感覺丟人。


  漪慕言輕輕笑笑:“看起來,那位王爺似乎也沒時間責怪我們。”


  出了鑒品居,外麵昏昏沉沉的,漪西洲恍然才緩過神來,原來已經天黑了。


  雪輕飄飄的落下,白白鋪了一地,瓦舍大地,庭院屋簷,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冰涼的雪似乎也在宣示著屬於冬季嚴寒主權。


  漪西洲伸手,便有許多雪花落在手心裏,冰冰涼涼的,還沒等到看一眼便融化了。


  “雪,好涼。”


  天,也好冷。


  漪慕言抿唇,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漪西洲身上:“天太冷了,我去前麵找輛馬車,你先回屋呆著,弄好了我去找你。”


  漪西洲點點頭,她極怕冷,這等嚴寒,夾雜風雪,最是傷人,她的身體承受不住。


  漪慕言親吻她潔白的額頭:“乖,等我,”


  親眼看著漪慕言的身影沒入無盡的黑夜,直到全部看不見了,混混沌沌的似乎感覺前麵一片漆黑。


  漪西洲輕喘了口氣,方轉身,便感覺身體一陣天旋地轉,再睜眼便到了一處橋邊涼亭上,夜深人靜,這裏除了闌珊燈火,毫無人群。


  她看著身後用外袍裹緊自己的男人,除了錯愕,還有一絲心疼。


  不過兩年未見,雲深褪去少年時的青澀和意氣風發,如今的雲深五官深邃冷酷,一雙曾經掛著柔和笑意淺淺的的眸子,線已充滿戾氣和憤怒,渾身上去充斥著一股閑人免進,滔天悲傷,和從前相比宛如換了一個人。


  “好久不見,涼川。”雲深扯了扯幹裂的嘴角。


  他已經許久沒有笑過,本想見到漪西洲可以笑得像從前那般,可嘴角扯的極為不自然,怎麽看怎麽別扭。


  漪西洲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從前對雲深滿滿的怨恨,想著自己若是有一天回到玄國,定要好好報複雲深,讓他嚐嚐當初自己的痛處。後來,聽說雲深遭遇變故,爹爹被逼死,深愛的女人被人分屍送到他眼前,如此生不如死的折磨,換作是她,怕是早就承受不住同親人一起去了。


  與此,她對雲深沒了多少怨恨,也談不得可憐,高傲如他,又怎會希望有人憐憫與他。


  “好久不見。”


  她輕輕的,卻用足力氣掙脫雲深懷裏。


  許久不見夢中常常出現的人,雲深喉嚨酸疼,他看著漪西洲的側顏,陌生又熟悉。


  比以前更漂亮了,五官更加精致立體,沒了當初那種怯怯的嬌憨,淡淡的眉眼多了幾分清冷的哀愁。


  “對不起。”


  明明有許多話梗在喉頭,他張嘴數次,說出的唯有這三字。口頭之言本就扯淡,做出去的事情如同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三字足以夠一些人懺悔,獲得他人原諒,也夠迷途知返的人踏上歸途,再說其他便顯得如此多餘。


  漪西洲淡淡一笑:“都過去了。”


  她與雲深錯開距離,目光淡漠又疏離:“你我就當不曾見過,在我丈夫沒有發現之前,我要回去了,我想你也不想憑空多出麻煩吧。”


  雲深幾乎受不住漪西洲看他如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好像他倆不曾認識,沒有見過一樣。但能怪誰呢?

  終究是自己鬼迷心竅,做出那等殘忍的事,漪西洲沒能恨得殺了自己,還能心平氣和的同他一起說話,已經夠仁慈了。


  他還能奢求什麽?還有什麽資格奢求?

  “他,對你好嗎?”


  趁著黑夜,他在暗處偷偷觀察了會兒漪慕言,知道漪慕言對她關懷備至,細心的無微不至,把漪西洲放在手心裏寵著,當做了個小公主。也許人就是這麽奇怪,自己得不到的,就感覺除了自己,再不會有人比他更疼,更懂漪西洲。明明知道結果如何,他還是想多此一舉過問一句。


  漪西洲笑得溫柔了些:“很好。”


  雪白的雪悄然而至,方才慢慢落落的白雪,如今成了鵝毛大雪,從一眼沒有盡頭的黑夜上空墜落,想要尋求一絲光明出路,奈何天與地間隔太長,它落地就成了一灘水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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