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初遇默陽
池裏荷花渺渺，蟬鳴不止。
轉眼已是夏季，陽光越發刺眼；笙和坐在院子裏靜靜發呆。
自趙恬有孕以後，宮中又出許多新秀，以勢頭正熱的柳夫人為首，笙和見過她幾麵，真如弱柳扶風般，卻喜穿紅色衣裙，好在樣貌明麗動人，乍一看去，還真與那人幾分相似。
想到這兒，她不禁在心中冷笑。
孟鈺似乎已經將她拋諸腦後，兩人許久未曾見過了。
如今日子清幽，無人打擾，甚好！
“美人，這是皇後娘娘送來的衣裙，你瞧，真是美極了。”元湘托著衣物，跑到她麵前。
她淡然地瞥了一眼，霧藍色的綢子，細膩光滑，一瞧便知價值不菲。
“去替我謝謝姐姐，上次的夜明珠還剩多少？都給姐姐送去吧！”
上次孟鈺走後，遺留的夜明珠也是這夢禾宮裏最昂貴的寶貝，承蒙顧夢姝照顧，隔三差五就往這送些東西，她便也隔三差五差人送了許多夜明珠回禮，如今也是剩得不多了。
“啊？您不留幾顆嗎？”元湘努努嘴，畢竟那也是孟鈺的精心安排，再者那夜明珠也是昂貴之物，這衣服做得再好，也不能與之媲美，竟然不留點做念想？
“不用了……”清麗的聲音充斥著淡然。
“那這件衣服，您不試試嗎？”元湘將衣服遞至她眼前。
她毅然推開：“不試！”
“美人！您看您整日琢磨這院子，臉都曬黑了不少，也不好好打扮，就跟個村婦沒區別了。”元湘有些懊惱，憤憤勸說。
她聽後，終於頓了頓，突然跑向院子邊上的水缸，就著水的倒影細細觀摩自己的臉。
她轉頭，一臉認真地對著元湘問道：“元湘，我是不是很醜？”
“您再不打扮才是要醜死了……”元湘沒好氣地答她。
其實隻是黑了一些，麵色無神，若是自己家主子好好打扮，宮裏哪個女人能與她相提並論；
元湘想到這，不禁竊喜，還是得要我來勸說呀！
“那就醜點吧……”她沉下氣，轉身便離去。
獨留元湘原地茫然，就這？
夏子桑走過，“她有心事未了，你多說無益。”
唉！女人的心思，到底要怎麽才能如意呢？
元湘搖搖頭，將衣服收了起來。
不過一會兒，皇後那邊便來信，今日設宴邀她一同過去午後小聚。
一聽說所有後宮女子都會參加，元湘興衝衝又將收起的衣服備好，自顧自地還配好了釵物飾品。
但見她隨意穿了一件淺青色衣裙走出時，元湘暗覺，完了，沒救了。
倒不是說這一身衣物不美，隻是做工樣式實在普通，恐怕在眾佳人堆裏，活像個婢女吧，怕是連三歡身上的衣物料子都比不得。
“唉！”元湘輕歎；
“走吧！”
兩人慢悠悠走在長廊裏，卻突然聽到前方傳來女人的嗬斥聲，巡聲看去，一個玫色長裙的貴婦人，年歲略長，她與另一個豔紅色衣裙的俏女子正在斥責一個小廝，一旁站著兩個婢女。
“醜八怪！嚇著我們柳夫人了！快磕十個響頭求饒命，我們姑且就放過你！”那玫色衣物的貴婦人厲聲道。
原來是那正得寵的柳氏，那她身旁的女人是誰？這般咄咄逼人？
因為長得醜就要磕十個響頭？這又是什麽無禮的要求。
笙和本想無視，但唯一的一條路，不得不經過她們，隻得慢悠悠走上前，本打算充耳不聞，奈何那柳夫人遠遠就將她認出來。
“顧美人？”她清亮的聲音得意洋洋。
“拜見柳夫人！”笙和以輕禮行之；
行禮間，偶然瞥見那小廝，駭人的疤從脖子一直衍生到整個左臉，右臉還坑坑窪窪長滿了類似於痦子的東西，莫說是柳夫人被嚇了一跳，自己見了也不由愕然。
柳夫人輕蔑的眼神上下打量，“沒想到在這就碰到妹妹了！”
這一聲妹妹完美地將她身份壓下一頭。
什麽姐姐妹妹的，好在我也喜歡當妹妹，倒顯得年輕……
她笑道：“那妹妹先行一步，不打擾姐姐雅興了。”
轉身正要離去，卻見小廝直勾勾盯著她，仿佛在向她求助。
笙和垂下目光，這個閑事，我可管不了，正要離開。
“顧美人請留步！”極其沙啞低沉的聲音從他口中擠出。
驚得眾人都向他瞧去。
“竹溪塘……”他堅定的目光信心十足，想必是篤定她會聽後會出手相助了。
嗯？老鄉？
果然，笙和聽後迅速轉頭，再細細瞧他，見他皮膚黝黑，衣服下的身體看起來挺結實，莫非是……小耗子？
按耐住心中的激動，她正思考著如何助他脫身，就見柳氏先開了口。
“怎麽？你們是認識的嗎？”柳夫人饒有興趣的目光在二人之間打量。
見笙和還在沉默，她隨即心生一計，“那既然是妹妹的舊相識，就算了吧！”
她身旁的貴婦人擠眉弄眼，正要發作，被她攔了下來：“母親，顧妹妹比我冊封早，這個麵子還是要給的！”
元湘聽了不由白眼，不就是臭顯擺嘛！
倒是一旁的笙和愣住，母親？
“原來是柳姐姐的母親，不知伯母來何時來的？我也沒去拜見！”
見笙和這般規矩，那貴婦人十分得意，“我在宮中住了十來天，確實不得你拜見，不如就今日吧！”
十來天？孟鈺給的特令還真是吸引人……
“笙和拜見伯母！伯母姿容秀麗，我方才還以為您是柳夫人的姐姐！”笙和對著她輕輕行禮後道。
那婦人聽後簡直可開了花，眼角的細紋也掩不住了。
“柳姐姐麵善心軟，難怪深得陛下喜愛。”笙和繼續奉承道。
柳氏聽後難以掩喜，幾人閑談幾句後，她便伴著她母親悠哉離去。
看著幾人離去的背影，笙和趕緊將那小廝拉了起來。
“你是耗子哥哥嗎？”笙和開心地問。
“嗯……”那人猶豫了片刻後點點頭。
太好了！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他……
“不對啊，你不是去了父親軍中麽？”笙和疑惑道。
“我受傷後，被遣走了，無處可去，來宮中謀一生路。”那小廝拿手遮掩著臉。
原來如此，看他的樣子，他一定受了很多苦。
“能治嗎？”笙和盯向他駭人的臉；
他不假思索：“暫時不能……”
“耗子哥哥，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她不好意思地笑道；
他頓了頓，“我……現在叫默陽……”
默陽……是個好名字……
笙和傻笑著，沒想到竟是這樣再見他……
這張醜陋的臉上，唯有一雙明目似曾相識……
“美人，我們先走吧，別又遲了！”元湘見二人絮叨模樣，不禁有些著急。
笙和再向他打聽了在事的宮苑，是最勞苦的地方，便在心中謀劃著如何將他弄到夢禾宮。
依依告別後，默陽站起身來，看著她離去的方向，陷入沉思。
默陽…為你而生……
亭台高築，雕欄玉砌，眾美人夫人坐滿一堂，看似其樂融融，實則爛肉霏彌。
這才多久的光景，後宮竟有十來個封有位份的夫人、美人，雖然不乏朝中之人硬塞的。
除了顧夢姝待她如故，其他人早已視她如無物，笙和覺得了無生趣，既不迎合，也不衝犯。
隻是坐在凳上發呆，滿腦子都是今天遇見的默陽，他究竟經曆了什麽，弄成那付模樣。
好想聽他說說他的故事……
一想到竹溪塘，又想到童家小妹，童桑桑，那個愛哭的軟糯小可愛，不知何時能見到她，不知是否已嫁做人婦……
“笙和姐姐！”清甜的呼喚打斷她的思緒，側頭看去，竟是趙恬。
她清亮的眼神多了一絲嬌媚，身子還輕，還看不出身孕的痕跡。
“是恬兒妹妹啊！”笙和欣然應道。
如今怎麽說她也是夫人位份，這一聲姐姐喚得人心生歡喜。
兩人一說一笑地閑聊著，笙和從她的言行之中覺得她並未受到宮裏的渾水汙染，果然內心溫柔善良的人，會依舊善良。
這個地方，好像也沒那麽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