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是人是鬼
覃宮——
和歡宴之夜……
夜逐漸深了,宮內一片肅然,李雲纖被指毒害顧夫人,李家老小在孟鈺的暴怒下全部被關押候審。
此時,南慕歌坐在梳妝鏡前,盯著自己美絕的臉,左右擺弄環顧。
她想起方才宴席上的顧笙和,突然發出慎人的笑聲,那張臉想起來就甚覺惡心!你現在還拿什麽跟我比?
“阿雪,隨我一同去玉萱宮瞧瞧!”說罷起身,阿雪應,便小心走過來攙扶。
玉萱宮——
顧笙和不過殞命幾個時辰,整個玉萱宮內就已經布置妥當,前些日子才掛好的紅燈籠,就已經全部換下,掛上了黑白色的布幔。
宮女小廝們在宮裏忙忙碌碌來回穿梭,顧笙和的遺體安然躺在黑木金漆的棺內;
南慕歌以傲然的姿態走上前去,高高地仰視著顧笙和。
隻見她腐爛的臉上肉條與經脈相連,汙血摻雜其中,隱約可見森森白骨,時不時還有凸起在蠕動,臭味熏天。
她捂了捂鼻,得意地笑……
你輸了,徹頭徹尾的輸了,這次你再沒有翻身之戰,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就算這次你從棺材板裏爬起來,你也永遠輸給我了……
她就這麽在心裏想著,突然瞥見桌上放置的錦繡華服和步搖禮冠,猛的轉過身對著宮女質問:“這是什麽?”
“回王後,這是王上禦賜,以…國母…之禮厚葬顧夫人……”殿前的宮女跪下行禮,小心地應答道。
“這是何時的事,本宮為何不知!”南慕歌惱怒道。
“王上已經賜下冠物,現命人下詔去了。”宮女被南慕歌嚇住,頭也不敢抬,就跪在地上,額頭緊緊磕在地麵。
南慕歌突然冷笑著轉過身,臉上的表情已然扭曲,猛地拂手起,儼然一副要扒掉禮冠的樣子。
身後的阿雪一把將其攔下,阿雪用眼神不斷提醒著她。
她氣極似地放下了手,輕輕轉頭看了看顧笙和醜陋惡心的臉,方才沉沉呼出一口氣,輕哼著轉身傲然走出殿內。
靜謐的夜越發深了…此時殿內竟已空無一人。
無盡的黑暗沉浮…反反複複的聲音、黑影在呼喚著她;
這是……哪裏?
我還活著嗎?
對!你該醒了……
暗中一個聲音傳來,是…我自己的聲音?
如星辰不斷閃爍的光,忽明忽暗,一幕幕劃過顧笙和的腦中,不斷分散…重聚……
……
“姐姐,這裏不錯……”
“貪婪的暴虐的地方……”
“你能藏到哪兒去?”
“……姐姐,我舍不得你!”
“鬥不過你,我還收拾不了一個畜牲麽?”
“月塵…你就是魔鬼…”
……
破裂的白光,無數**化成粉末的嘶叫…掙脫了最後緊閉的枷鎖……
月色妖異
纖長的睫毛忽閃,雙眼緩緩睜開,瞳仁呈現灰蒙的藍色,看似渾濁卻又清亮,眼神裏不再是原有的清冷,更多的是詭魅……
我…歸來了!
她將手伸進臉上的皮膚裏,在肉組織裏摸索著,不一會兒,小小的蠱蟲已經被她捏在手上。
接著她沉沉吸了一口氣,一口將黑麻麻的一條蠕動的蠱蟲吐到地上,蠱蟲觸到地麵便化為一攤血水。
此刻腐爛的臉不斷吸附上粉塵顆粒物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肌膚組織,血漬消散流失。
隻是一瞬,整張皮肉恢複得白璧無瑕,如同鬼魅。
她坐起身來,看了看自己的鞋,靈巧地脫下,光著腳站了起來,動作輕巧……
就在此時,一個宮女鬼鬼祟祟地推門進入殿內。
顧笙和抬頭看了看,輕輕向上一躍,就坐到橫梁上,冷漠地盯著進來的宮女,她嘴角微微上揚,嘲弄似的看著她。
宮女繞過殿前的屏障,朝著棺木走了過來,是她……淩碧!
她從一進來嘴裏就不停的嘟囔著:“王後這個惡毒的女人,還要跟死人計較,不就一件衣服禮冠嘛,就這麽燒了多可惜…”
她逐漸靠近棺木,內心感到害怕,掙紮著還是走了過去。
她用手擋住眼睛,半眯著靠近華服禮冠,隨後背對著棺木,將手打開。
她看著眼前金光燦燦的華服,頓時忘記自己身處靈堂,忍不住用手摸了摸禮冠上的紅寶石,太美了……
她眼珠子一轉,當即決定要將它摳下來,忙活了半天卻依舊紋絲不動,她沒好氣地拍打了紅寶石,做這麽結實幹嘛!
那就隻有對華服上的珍珠下手了,可是心裏不斷覺得,實在是很可惜啊……不然…
她邪念叢生……
她往外側了側耳,就這麽趁著夜深無人,將華服禮冠套在了自己身上,大紅的華服在在昏暗的燭光下如血色一般無二,她搖晃了幾下腦袋,禮冠上燦燦發亮的珠簾,墜墜作響。
她滑稽地學著南慕歌的樣子,想象著自己也在高位受人膜拜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
“嗬嗬嗬……”
窗外的風聲呼嘯而過,一絲寒意油然而生;
淩碧才突然想到棺槨還在身後,便轉過身雙手合十,不停地鞠躬,“莫怪莫怪…我做的一切都是受人指使,莫怪莫怪…”
她突然瞪大眼睛,似乎哪裏不對,沒…沒人?
她緩緩抬起頭,定定地看了看棺中,人…人呢?隻有一雙擺放不太整齊的鞋,和棺壁邊緣的血跡。
她突然感覺腳下綿膩,慌亂地抬抬腳,隻見鞋底還殘連著一絲絲腥臭的汙血。
此刻冷風不斷吹起門外的布幔,呼呼作響,混著樹影飄搖不定。
“呼~”
淩碧隻覺全身僵硬,後背冷汗直冒,她緊張地環顧四周,燭影閃爍,忽明忽暗。
“嗬嗬…”此時頭頂傳來一聲瘮人的輕笑;
她驚恐似的瞪大了雙眼,僵硬地抬起頭,隻見顧笙和綿軟地趴在橫梁上,幽冷地盯著她。
鬼魅般的肌膚,毫無血色,然血紅的唇,卻朝著自己張揚地笑著。她頓時腳下無力,癱軟在地上,喉嚨發顫,一句話也說不出…有鬼…
顧笙和縱身跳下,輕巧地落在地麵。
她慢慢靠近淩碧身前,神情變得極為冷漠狠厲,那麽幽幽地仰視著她。
“她叫你來放火?不如我來幫你吧……”
說完走到案前,揚手一把將燭火打翻,頓時火光蔓延;
顧笙和俯身,一隻手抓住她的脖子,就輕輕將她提起,扔到棺內,順手就將棺蓋拉過封住。
火光不斷蔓延,愈發滾燙的氣息中,淩碧清醒了神誌,求生的本能使她不斷地在棺內大力拍打,呼救……她到底是人是鬼……
顧笙和站在旁冷冷地看著這一切,此時還是無人過來查看,為了做這點見不得光的事,遣走了這裏所有宮人,真是自作孽……
她輕輕推開門走了出去,微蹲起跳,一躍而起,光著的腳丫穩穩落在房頂。
抬頭望去,盡是紅白相間的樓閣,高低起伏,她縱身一起一落,就這麽消失在夜色中,白雪覆頂的屋頂上隻留下稀稀落落的腳丫印。
此時孟鈺披襟散發正攤坐在殿內,地上橫七豎八著一堆空空的酒壺,他還在不斷地灌著酒;
她這次是真的死了…可是我不敢多去見她一眼……
想必是她現在的臉已經不堪入目……
不!不是這樣的…
他心裏的兩種聲音不斷揉雜;
“王上…玉萱宮走水了……”小廝趴在殿門口前,大聲朝屋內稟報。
孟鈺一驚,“什麽?”
“砰!”清脆的破碎聲傳來,孟鈺已將手上的酒壺甩了出去,破碎的白玉混著清冽的酒綻開好看的水花來,酒香肆意,隨後倉皇地起身。
孟鈺趕到玉萱宮時,大火已被熄滅,南慕歌站在人群前,雍容大雅,神態自若;
棺槨焦黑,打開後發出陣陣臭味兒卻也混著絲絲香氣。
是…肉香……
人群裏,有的夫人、宮人已經不住地犯嘔,躲在人群裏,背過身去!
大家臉色各異,難以捉摸……
孟鈺神色恍惚,匆匆而至,眾人見了紛紛行禮。
他沒有回應,就直直往前走去,卻又突然停在門口,遲疑半刻,眼神停留。
突然又蹣跚地往前挪了兩步,最終還是沒有走進去。
他踉蹌著退後幾步後轉身。
“傳本王口諭,顧氏以國母之禮厚葬,連夜立詔,宣至天下!”
“諾!”身側的小廝應,眾人忙跪。
孟鈺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南慕歌靜靜地站在人群裏,眾人眼裏的她依舊端莊秀麗,可是細細觀察會發現,她臉上的一抹微笑已經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