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終見
鄭硯離開牢房,便在轉角處看到了梁懷。
心中詫異,眉目之間絲毫未顯。
“郡王。”
梁懷點頭,冷冰冰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兩人錯開的一刹那,梁懷突然喚住鄭硯,“鄭少卿,這假日也沒幾天,大理寺的事務也不輕鬆,不知道少卿打算什麽時候會洛陽?”
鄭硯心中不喜,他的事何嚐要別人管。更何況,這清河郡王話裏話外都是趕人的語氣。
“下官在寺卿大人那裏告假過了,等舍弟的事一了便返程京都。”
梁懷多看了鄭硯兩眼,也沒在說什麽,轉身離開。
鄭硯起身,看著梁懷走遠的身影,那個方向便是去宋真牢房的路。
心中一時發緊,也不知道是期望那個女子定罪還是擔心。
擔心?
鄭硯搖搖頭,他怎麽會擔心這種女子。
毫無婦德,也不會女工,思想叛逆,無論哪樣都算不上一個好閨秀。
鄭硯在否定中除了地牢,登上馬車揚長而去。
聽到腳步聲,宋真心情稍微好些,“師爺今日倒是來的早了些。”
頭上沒有傳來聲音,宋真視線從手中的螞蚱抬起,眼中一怔,雙拳握緊。
梁懷看著席地坐在牢房的女子,雖然關了十多日,頭發沒有盤成發髻,而是柔順地披在背後,素淡的一支發簪輕輕攏住,整個人慵懶而又明媚。
即使是牢房陰冷也擋不住她的光彩照人。
“果然是一副魅惑男子的長相。”梁懷在心中道。
在看到牢中的陳設,小桌子上擺著畫卷還有紙張,寫著什麽看不清楚,隻是晃眼一看,便覺這些詩詞倒是花了幾分功夫。
不過究竟如何,他也無法評價,與詩詞書畫一道,就如她所說,他是沒有天賦的。
怎麽會突然想到她?
梁懷一愣,看著宋真的眼神更加冰冷。
那女子隻是看了一眼,便垂下頭,眼眸低垂,看著倒是柔順無害。
“女子慣用的伎倆罷了。”梁懷在心中所想,不免冷哼出聲。
宋真藏在袖中的手被握得太過用力,指甲深深的嵌入肉裏,鮮血潤濕了袖口的裏衣。
前世的恩怨糾葛占領思緒,那被熊熊烈火灼熱的身體恍如隔世。
梁懷——我們到底是再見了。
宋真收斂眼簾下波濤洶湧的恨意,深吸了一口氣。
耳邊傳來牢房門打開鐵鎖鏈的聲音,十指刺得更痛,宋真的腦袋逐漸清醒。
視線裏隻見那雙朝雲靴踏入牢房,宋真倒吸了一口涼氣,再抬頭便是目下無塵的清冷眼眸。
過了四五年,他原本稍顯稚嫩的輪廓,變得深邃沉穩,渾身上下帶著禁欲的氣質。
宋真在心中冷笑,倒是活得更加滋潤,聽傳言道李頌的女兒,那個李若芃心悅與他。
原來確實是想做駙馬,隻不過不是壽安公主,而是如今的嘉柔公主罷了。
“宋氏女,宋真?”
宋真收回視線,隻是微微點頭。
“所犯之事可成知道,明白?”
如水的眼眸凝望過來,雖是坐著,矮了一節,但偏偏這女子背挺筆直,不動如鬆,頗有一副西晉名士的風骨。
略顯稚嫩削瘦的小臉縮在銀狐圍脖裏,跪坐在草席被褥之上,方寸之間便是另一方天地。
梁懷微微有些恍惚,這個名叫宋真的女子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
熟念而又陌生,隱隱約約還帶著敵意。
自己是來審理她這個案子的官員,有敵意倒是不足為奇。梁懷都也沒多想,外麵的侍衛搬來了圈椅,梁懷坐下。
宋真自然是牆邊挪了挪,牢房內本就狹窄,若是她不挪,她與梁懷之間便隻隔半步之遠。
她怕她忍不住猛地站起來,用頭上的簪子將他刺死。
當然,不良人的主帥,她有如何近的了身。
怕是還未靠近,便被殺死。
她得忍住,她得活下去!
“你的主子到底是誰?”
那聲音低沉冷冰,不帶絲毫溫度。
“沒有。”
梁懷冷哼,“若是早些交代,可少受些皮肉之苦。反正都是要說的,何必故作姿態。”
故作姿態?宋真眼神一冷,搖頭道,“宋真做事隻憑本心,他人怕是驅使不動。”
梁懷眼眸微眯,他是不屑去對女子動刑的,但是這個女子不僅扯上了鄭祁、大皇子、二皇子,隱隱約約感覺趙昊那邊也有動向。
聽下麵人來報,那個鄭硯到此,也是頻頻“光顧”這個牢房,風雪不阻。
梁懷掃了一眼這個女子的長相,略微覺得有些眼熟,便更覺得事有蹊蹺。
想著不良人查來的資料,這個女子確實做了不少的好事,在整個益州名聲極好。
就是士林之間也多有誇讚,傳唱她的事跡,還有人以詩文贈之。
倒是有不少藍顏知己。
瞧著那羸弱不堪的盈盈腰肢,倒是風流公子喜歡的款兒。
姿色上乘,智謀過人,若是入宮,有勢力暗中扶持,說不定還真能圖謀大事。
隻是這女子背後到底是誰?
李言風還是李程洵?或者是……
梁懷更加相信最後一個答案,可是不良人沒有查到一絲這個女子與趙昊的聯係。
要不是兩人藏的太深,就是他猜錯了。
不過,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你不怕酷刑,你的母親,還有你的仆人呢?”
宋真低垂的眼眸閃過冷意,果然,梁懷一直是那麽卑鄙。
“聽聞宋氏女甚是孝順,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過,你們家還有一個小孩子吧?寄養在你們家,不過好像是你救來的孩子,你倒是待他極好。吃穿用度,連教授啟蒙的先生都是大儒。”
宋真心驚,不良人果然厲害,無論時隔多久,都能查出來。
“那個孩子倒是激靈,如今躲在他先生家裏,你說本王要不然將他抓來,也免得你做這些打發時間。”
“夠狠!”宋真在心中咬牙切齒,抬頭挺胸直視梁懷,“大人既然是京都派來的高官,便是有些本事。”
梁懷垂下看眸,看著這個顯然被逼急的女子,沒有出言。
“大人可以查查,若是宋某不獻糧,這益州百姓得餓死多少。宋某為商,喜歡買地,不少與宋某一道做生意的富商因為要下大銀兩,便把地賣於宋真。兩年的累積,宋真才能有萬頃良田。”
“但是大人可以查,其他的佃戶那個不是三七分賬,更有甚者二八,宋某於田地不過是在乎那片地罷了,於佃戶也是五五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