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群起
坐在牢房裏揉著早已麻木的雙腿,宋真認真回想之前鄭硯所說的那幾句話,猜想他來此的目的。
大理寺左少卿到此,肯定不是審理自己這個案子。
若是如此,鄭硯不至於親自到這牢中來見自己。
還穿著常服,倒像是鄭氏派來的人。
也對,鄭燁可是滎陽鄭氏的嫡枝,如今就是成為留侯,不能繼承宗族,但是他這一枝也是鄭氏裏麵很是重要的一部分。
今日見了這鄭硯,宋真到看不出了鄭氏的打算。
不,應該是鄭司空的打算。
留侯鄭燁的兩個兒子確實優秀,鄭祁身為鄭祁的嫡子,自然是繼任留侯,這毋庸置疑。
這個庶子鄭硯倒是比鄭祁多幾分沉穩嚴謹,如今年紀尚輕便是大理寺的左寺卿,看來鄭司空是想要培養他成為鄭氏宗子。
滎陽鄭氏倒是五姓七家之中較為奇怪的存在,他們的宗子並未嫡枝長房,而是在能力者之間抉擇。
鄭祁也是有這個資格的,想來他外放曆練,也是為了族中宗子大選做準備。
鄭祁確實有才,天資聰穎,但是年少心性,就是成為留侯也得經事之後在看,宗子的可能不大。
倒是這鄭硯……
殺伐決斷,在最後,宋真能隱約感到他對自己的敵意,不,應該是殺意。
這人想要除掉自己!
宋真裹成一團,縮在狐裘裏麵,抽著鼻子,心裏納悶,自己何時又惹了這鄭氏宗子?
想不通的宋真,隱約地擔心,這次的審訊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但願,李頌不要色令智昏,為了那個宸妃的枕邊風草草結案。
外麵的風雪依舊,鄭硯去了落腳的宅子。
五進院的宅子,原是一個地方官員的私宅,因為上任離開,便賣了出去。
鄭氏買入,這次鄭硯出來便住在此處。
剛下了馬車,便見一黑色身影,銀狐的大氅上是厚厚的積雪。
看來已然等候多時。
鄭祁看著馬車駛來,黝黑的臉上更是惱怒。
鄭硯根本不看鄭祁,直接越過鄭祁徑直踏上台階。
鄭祁的臉更是黑,上前直接抬手攔住。
鄭硯後麵的流雲上前,欲要攔住鄭祁。
鄭硯搖頭,示意流雲退下。
流雲收了劍,退後一步,死守在鄭硯身邊。
鄭硯抬眸看向站在上一級台階的鄭祁,“何時?”
“卑鄙!”得知自己的信被人截住,鄭祁首先想到的便是自己從小到大的宿敵——庶兄鄭硯。
“哦?何事卑鄙?”
鄭硯的臉上平淡,看不到喜怒。
“宗子讓與你便是,那個蘇起,我是要定了。”
鄭硯嗤笑,“要定?可你知道咱們鄭氏當年是廢了多少心血才讓神醫蘇起欠下一次承諾,你卻要為了一個女子兌現。我卑鄙不卑鄙且先不論,但鄭祁你,肯定是自私。”
鄭祁眼神落寞,他何嚐不知道這神醫蘇起的一次救治,萬金難求。
但是宋真的腿,隻有他能救。
他可以放棄宗子之位,但是宋真的下半生不能被雙腿困住。
她不該如此。
“鄭硯,就這一次,不同我鬥,讓我救了她吧。”
鄭硯看著這明顯在示弱祈求的鄭祁,蹙眉良久,未給答複直接走了進去。
流雲將大門關上,看著那還站在雪中的二公子,歎了一口氣。
進了屋內,流雲接過公子鄭硯的披風,想了一下還是問道,“公子,這女子我們?”
“殺。”
鄭硯之前還有些猶豫,如今這往日囂張跋扈重來不肯在自己麵前低頭的弟弟,如今居然肯做到如此,那麽這女子便更留不得了。
流雲垂下眼眸,心道,自家公子果然是沒開竅的人,更本不懂如今二公子的心思。
也不知道,公子這樣做,要是哪天被二公子知道,這得是多大的仇。
——
宋真抽了一支幹草,在積灰的地上寫寫畫畫,也不知在幹些什麽。
張仁帶了食盒,在此來探望宋真。
宋真將小桌子擦拭幹淨,張仁端出食盒裏帶來的吃食。
不對,卻很是精致。看著便知道,這是用了心思的。
“多謝。”
張仁有些不好意思,他準備的飯食還沒送進來便被人給換了。想著那個人,在看看宋真,張仁也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姑娘,猜的沒錯,陳潤那邊確實與東都洛陽有些聯係。前些日子他的心腹便出了一趟遠門,這幾天才剛回來。”
宋真眼中一冷,果然是他。
“這陳潤行事小心謹慎,姑娘是如何猜到是此人給的消息?”
宋真喝了一口熱的小米粥,感覺整個身子都逐漸暖和。
“最近我得罪的人便隻有那些富商,不過我也不太確定一定是他,便擺脫何大人查查此人,沒想到當真是他。”
張仁也是知道這其中原委經過的人,也為宋真抱不平。
“姑娘受委屈了,這些人才是蓄意屯糧,牟取暴利的罪魁禍首。姑娘救了人居然還有擔上這莫須有的罪名,但真是老天無眼。”
宋真嘴角上揚,糾正道,“何必信天,成事在人罷了。”
“姑娘倒是看的通透。”
張仁嘴角有些泛苦。
“師爺,益州府的學子是何時春假結束?”
話題一轉,張仁下意識答道,也沒多想。“估摸著也就三四天的光景,今年開春便是會試,所以各位士子年節裏也在備試,不敢有絲毫放鬆。”
“哦,師爺這幾天送飯的時候,麻煩繞道縣學附近看看,不論什麽,講與在下聽聽。麻煩了。”
張仁雖然不知道宋真吩咐的此事到底有何用意,但是宋真既然這般說了,定然是有她的想法,人家不說,他便不再多問。
反正就是多幾步路而已,倒也沒什麽麻煩。
待宋真吃完,張仁便將桌子上桌子上的殘羹冷炙收拾了帶出去。
本來宋真想要幫忙,但是她腿上的傷使她更本動彈不得。
次日,張仁來的送飯的時候特意從縣學還有幾處私塾路過,原本以為這些個地方該是清淨無人,沒曾想,卻人聲鼎沸。
張仁納悶,按理說今日應該是無人才對。
好奇的他悄悄地走了進去,隻見一個不大的小屋子裏擠滿了人。
都是些年輕的士子,也有些年紀稍長的,但是不多。
他們個個義憤填膺,少些人還激動地拍桌。
張仁本就是讀書人士的打扮,混在裏麵也沒顯得有突兀之處。
“…朝廷此舉未免有些偏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