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殺意
宋真是被人叫醒的,抬頭看向牢房裏的燭火,在看看鐵窗外的暮色。
又到了晚上。
牢房的門被打開,鎖鏈劃著地麵,再度攀上牢門的木柱子上。
“宋真,出來,京都來的大官提人。”
宋真靠著牆壁勉強站了起來,兩股還打著踉蹌。
提人的衙差顯然不是縣裏麵原有的人,見到宋真如此,便嗬斥再三。“腿腳麻利些,要是耽誤了京官,連累了咱們,有你的好果子吃!”
說著就要揮鞭,宋真下意識抬手一擋,那鞭子劃破錦衣,裏麵皮開肉綻。
吃痛的宋真,隻是皺眉,並未言語。
可那衙差見到宋真居然膽子大的敢躲,揚起鞭子就要狠狠抽來。
眉頭緊鎖,宋真握緊拳頭,隻是她還沒動,有人便出手將那衙差攔住。
“大人!”那衙差跪在地上,“大人為何來此,地牢汙穢,還請大人稍加等待,小的立刻將宋氏女押到大人麵前。”
“你便是如此押的?”被喚作“大人”的男子聲音低啞醇厚,聞此聲,年紀應該不大。
“大人恕罪。”
宋真並未抬頭直視那位“大人”,她的視線裏隻見剛才那張牙舞爪的衙差跪在地上,滿頭大汗,如臨大敵。
“下去。”
“是,大人。”
那個衙差趕緊起身離去,走的時候還特意看了幾眼宋真,眼睛裏透著幾分古怪的意味。
“你便是鄭祁的外室?”
宋真臉一黑,抬頭看向說話的男子。
恍惚間,她好像又回到那個熱鬧的晚宴,她躲在大殿一側的屏風後麵,合著幾位宮女躲在後麵,偷窺那位傳言大陳最美的男子——留侯。
仔細一看,這人與留侯有七八分相似。隻是那雙劍眉,微微一蹙,便戾氣極重,駭得常人說不出話來。
觀此人年紀,應該已然二十有五。
“你便是鄭祁他哥?”
對方出言不遜,宋真也不給麵子。以彼之道還之彼身罷了。
“倒是個口齒伶俐之人。”
“承讓。”
宋真瞅了此人一眼,便心中不喜。倒不是為別的,隻是這人一來變為自己冠上“鄭祁外室”的名號。
別說自己沒有,就是有,他這般說話,她也恨不得給他兩耳刮子。
“鄭祁素來喜歡溫柔小意的大家閨秀,你……”
宋真抬頭看向這個繞了半圈,頻頻搖頭蹙眉男子,也皺了眉心,“鄭大人之兄大理寺少卿鄭硯鄭大人聽聞明察秋毫,斷案猶如神助,你……嘖嘖”
與鄭祁待過一段時間,言未都與她還有些聯係,她也知道,鄭祁有個十分不待見的庶出兄長,想來便是這位。
宋真言語之間給他的敵意,鄭硯倒是沒多少意外,畢竟,這是他那個嫡出弟弟的女人,自然是站在他弟弟這邊。
要是與他親近求饒,他倒是要想想自己這個弟弟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了。
“言語之間如此犀利,看來,姑娘有些底氣。”
站了許久,宋真雙腿吃痛,握緊雙拳,額頭上早已滲出汗漬。
“宋某無錯,自然正氣相護,這便是大人所說的底氣吧。”
“姑娘如此難言善辯,不知道,可否解釋一下這糧食一事?”
宋真內心咬牙切齒,麵前此人儼然就是故意的,明知道她腿腳不便。
“沒有什麽可以解釋的,大人此番前來怕不是走的朝廷公事吧?”
鄭硯微微挑眉,“本官說是呢?”
宋真抬眼看了一下,然後收回目光,“大人乃是鄭大人親兄,鄭大人雖然未被上麵懷疑責難,但也是大人口中那與宋某有聯係之人。”
“大人與此案有著關係,依著本朝律法,大人應該避嫌才對。”
鄭硯嘴角上揚,轉言道,“若是聖上相信下官,特意拍下的呢?剛才姑娘不是還誇讚本官明察秋毫,斷案猶如神助的嗎?”
宋真搖頭,臉上沒有笑意,分外冷靜。
“不會,大年初一,在如何緊急也得等過了幾日才是。再說了”宋真緊了緊狐裘,“右少卿也是個能人,皇後的子侄,他可比大人你合適得多。”
鄭硯微微變了臉色,有些不解,“平日裏,鄭祁與你談論這些?”
說完,鄭硯便自己搖頭,鄭祁雖然這一兩年長進不少,但還是個小孩子心性,根本想不到這麽多。
知道自己到此,如今還在鬧脾氣,要給父親寫信斥責自己。
如此思路清晰的分析,儼然不是鄭祁的手筆。
想起之前關於這個女子的有些卷宗資料,鄭祁不免正式這個自己從未正眼看過的女子。
“你果真是鄭祁外室?”
宋真撇了一眼,沒有理之。
鄭硯從女子臉上的厭惡知道,這話肯定使她惱怒了。
心道,看來,自己這個嫡出的弟弟還有捕獲不了芳心的女子。
“也對,鄭祁性子跳脫,過於直白,還未經事,與姑娘這般沉穩的性子倒是不合。”
宋真沒有心思想此人這句話到底有何含義,如今雙腿的痛楚已然讓她無法靜心思考。
鄭硯看著滿頭大汗的宋真,想到鄭祁寄回江南道的信,未免蹙眉。
如今這番情況,看來,是自己那個弟弟對這女子上心而已,別個可沒這個意思。
可是,能如此左右那個還算不笨的弟弟,這個女子不簡單。
鄭硯多了幾分小心,無意識的也多了幾分好奇。
“大人隻是為了私事到了這劍南道,未有這傳喚的權利,那恕宋某無力了。”
話畢,宋真便艱難地退後幾步,徑直坐到之前的幹草堆上。
鄭硯看向那個坐下後便閉上眼睛的女子,多看了幾眼,然後便轉身離開。
出了大牢,親隨流雲趕緊跟上。
“公子,這個女子咱們……”
“除掉。”
流雲大驚,剛才見自家公子第一次跟一位女子說了這麽多的話,他還在震驚,怎麽公子一出口就是結果人家性命。
難道是因為這個女子是二公子的紅顏,別呀,咱們可以拐走呀公子!
上了馬車的鄭硯想著那深處地牢依舊臨危不亂的的女子,若是剛才自己沒有趕到出手,他知道,那個女子也不會白白地挨上第二鞭。
這個女子確實厲害,但正因為太過厲害,這才留不得。
鄭祁必然是要繼承父親侯位,這個女子能左右他心性,使他不惜犧牲前塵都要動用族中的勢力去延請那位名醫,這便是對他們這支鄭氏分支的隱患。
是隱患,就要除掉,且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