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告白
宋真敲著桌案,時有時無,也不知故意還是不故意。
“其實我覺得我應該猜的才不多了。”
李琛的眼神閃過一絲慌亂,很快就隱藏起來。
宋真察覺到,卻不是很在意。
“既然你猜的差不多,怎麽還不坐在這裏?”
看著李琛滿臉的挑釁,宋真努嘴,旁邊的牢頭立刻揮鞭,打得李琛皮開肉綻,“好生說話,掂量掂量!”
李琛吐了一口血水,看向宋真,“果然,你跟那些沒什麽兩樣。”
那個牢頭還要揮鞭,宋真阻止了他。
“不不不,我同他們怎麽會一樣?”
宋真笑著起身,看著李琛放肆的笑容,抽走牢頭手中的鞭子,那鞭子上都是倒刺,倒刺上不止掛著殘破的衣服,還有人肉。
“我比他們更狠。”
柔柔的一句話,卻沒有一絲溫度,就像是揮舞的鐵鞭一般,無情,沒有血肉,隻剩下殘破的冰冷。
宋真整整抽了二十鞭子,卻沒有再問過一句話。
瞥了一眼那隻有進氣沒有出氣的李琛,宋真從腰間抽出一代銀兩,交給獄卒,“用上好的藥,人不要死了。就這條鞭子,行刑之前每日抽他,不要停。”
獄卒牢頭一怔,隻覺得後脊背拔涼拔涼的,滲出一身冷汗。
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古人誠不欺我。
“卑鄙!”
本來準備走出牢房的宋真轉過身,看向那個被困在木樁子上,衣服殘破混著血肉的家夥,慢慢走近。
“卑鄙?”
宋真輕哼一聲,滿臉的不屑與輕蔑。
“你殺了那麽多人,我隻是抽了你二十鞭子,你說我卑鄙?”
“那些都是該殺之人,她們不守婦道,與妓女有何區別。她們--”
李琛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起來的一巴掌給打蒙了。
“妓女就沒活下去的權利了嗎?”
宋真揚起手掌又是一巴掌。
“要是有的選,你以外她們願意嗎?”
右手揮了二十鞭子,又使盡全力打了兩下著實有點累了。
動了動胳膊,宋真挽起左手衣袖,不動聲色地又是一巴掌。
“你以為送她們進去的都是些什麽人?就是你們這些男人!”
“啪啪”的掌聲在整個牢房裏顯得尤為清脆。
“被你殺得那個百香兒淪落青樓是為了給自己家中的母親治病,她還有幾個弟弟妹妹靠她生活,你有想過她的感受嗎?”
“還有你殺的第二個,年芳不過二八,隻是因小叔子起了歹意,身子受辱,還以此為要挾,以她年幼的孩子作伐,這才委曲求全!你以為她想的嗎?”
“還有東街的豆腐芸娘,她丈夫就是個吃喝嫖賭的浪蕩子,整日的打罵她,欺辱她,有人帶她逃出深淵,她有錯嗎?是那混蛋不想和離,怕失了銀子來源,少了愜意的生活,這些女子有什麽錯!”
“我問你有什麽錯!”
“啪!”
又是脆響的一巴掌。
李琛雙目染上血紅,兩邊臉頰已然高腫的不成樣子。
“你受過的苦,受過的痛,憑什麽強加在別人身上。還自詡正義的俠士,不過就是個膽小怯懦的無知狂徒罷了!”
左手也沒了力氣,宋真冷哼一聲走了出去。
牢頭早就傻眼,要是剛才,他還覺得這人還有絲倔強,如今,已經死氣沉沉,像是那暮年朽矣的老者,完全被剝奪了生機。
師爺真的是太厲害了!
牢頭忍不住吞下口水,趕緊吩咐手底下的兄弟請大夫去,這人可不能死了,師爺吩咐過的。
再說了,殺了那麽多人,害的整個城中人心惶惶,可不能便宜了他。
宋真剛出牢房就看見了抱胸靠著對麵牢房,像是站了許久的鄭祁。
一臉深意的看著自己,宋真火氣還沒下來,一個眼神也沒給,徑直就轉身離開。
鄭祁連忙跟上,餘光可以看到他嘴角上揚的弧度。
“宋真,我覺得你是個很不一樣的人~”
宋真氣急,有些惱怒,“有什麽不一樣?不就是比那些溫柔小意的女子凶唄!”
“但是我很喜歡。”
宋真腦袋一炸,轉頭看向鄭祁,一臉的不可思議。
在看了看四周,兩邊牢房裏的囚犯還想沒有人注意到,宋真趕緊提起衣擺就大步離開。
鄭祁哪能就這麽放過她,邁著輕快的步伐就這麽追上去。也不越過她,就是她快他快,她慢他也慢。
看著那急促的背影,還有發紅的耳尖,鄭祁就像吃了蜜糖一樣,甜到心底。
腦袋嗡嗡,腳步軟綿綿的。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他想,這就是所為的歡喜吧。
快走了這麽久,迎麵而來的涼風,倒是將發熱的臉龐拂過,散去不少熱氣。
在一棵大樹下,見四周無人,宋真便停了下來。
鄭祁也停了下來,等著她的小姑娘轉身。
“我有我要做的事,其實我想我們並不合適。”
鄭祁一愣,立刻解釋道,“你不用擔心我家裏人不接受你,隻要是我認定了,他們也不能左右我的意見。”
鄭祁上前,拉住宋真的手,掏出懷裏的方巾,為她擦拭上麵沾著的血。
“我心悅你,無關你的家世,隻是心悅你這個人——宋真。”
“我喜歡你的脾氣,你的正直,你的睿智,更喜歡與眾不同的你。”
“我知道你眼睛裏容不得沙子,見慣了世人,你不信那甜蜜的誓言,但是我想告訴,若果你願意,我將隻有你。”
宋真抬頭看著少年人的真摯純粹的眼睛,那沒有浮華、沒有萬物,那裏隻有自己。
宋真垂下眼眸,抽出被他細心擦拭小心嗬護的雙手。
她的眼中晦暗不明,良久後,她隻說了句,“勿念~”
宋真轉身離開,轉角處便站著言未都,他隻是點頭,並未說什麽,像是沒有聽見看見一樣。
鄭祁回過神來,想要去追,卻被言未都出手攔下。
鄭祁怒視,“放開!”
“她說了‘勿念’,你不該追她。”
鄭祁一拳打了過去,言未都嘴角微紅,出了血。
“你憑什麽攔著我!”
言未都並沒有回答,隻是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依舊攔住鄭祁的去路。
宋真並不知道她離去後發生的事情,腦子逐漸清醒的她,立刻開始完成後麵的事情。
衙門她不能再回去了。
既然拒絕了少年人的愛慕,她就不應該在出現,給人家模棱兩可的希望。
他有他的仕途,她亦自己的血海深仇。
他們總歸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