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陛下。”
雲朔仍是阿九第一次見他時的打扮,一身青衫,滿頭銀發,他的雙眼蒙著黑色的布條,手中拿著用來探路的手杖,可是他卻能氣定神閑地走在路上,並不像是個盲人。
花貴妃的哭聲漸漸止住,似乎是意識到了在眾目睽睽之下這般行為過於失態,為了緩解尷尬,她搶在玄帝之前問道:“國師為何此時到來?”
“貴妃娘娘,”隻聽那國師不緊不慢地說道,“陛下想請我來給您治傷,聽聞祭天儀式之上忽有刺客來襲,娘娘為了陛下身中數箭。”
“本宮已然無事,”花貴妃說著頭微微傾向阿九說道:“阿九姑娘已然救治好了本宮。”
雲朔輕輕地含著笑意,看著花貴妃說道:“阿九姑娘,你那針灸的手法是強行喚起人的意識的對吧?”
阿九一愣,心道這瞎子都能看出來她的手法嗎?但雲朔沒有說錯,於是她便點了點頭。
“此法最耗元氣,貴妃娘娘本就身子虛弱,這樣下去怕是要幾年才能養回來。”雲朔對玄帝說道。
“朕知道。”玄帝如何能不知道這些呢?這些年他的花兒身嬌體弱的模樣,他又不是沒有看到過。
“臣聽聞明日還有大禮將行,臣不知那是何禮,隻是還請陛下不要再讓貴妃娘娘參與了,她這樣子最適合靜養不過。”雲朔微微低頭,他的嘴角始終是笑著的,可黑布蒙住了他的眼,讓人無法從他的眼中看出他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
那些讚同與反對他的人一並支持著不要叫花貴妃參與明日的封後大典,玄帝覺得自己被逼到了進退維穀的時候,過了明日,他要再提封後,那群老東西便有的是機會拿今日的說辭堵住他的嘴,他的花兒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名正言順地做他的妻。
可是,玄帝恍惚間又看向了花貴妃,他好像在那張向來溫柔,又向來柔軟的麵孔上看出了幾分倔強,她方才哭得那麽心碎,一定是覺得委屈極了,他在心裏無來由地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那便如此吧。”他妥協了,這似乎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的妥協,不為了別的,隻是為了他的花兒。
本來浩浩蕩蕩的祭天儀式,最終以這樣的形式沉默收場,那些百官們大多鬆了一口氣,累世公卿的貴族們無法接受一個宮女出身的女子成為國母,這樣也是遂了他們的願。
阿九與唐昭在大臣走好被留了下來,花貴妃說她要與阿九說一會兒話,來表達自己的感激。
阿九哪裏敢讓現在幾乎是被風一吹就能倒下的花貴妃站著與她說話,她連忙扶著花貴妃坐下,而玄帝則與唐昭和雲朔共同商議起了那些在祭天儀式裏闖入的刺客。
“他們一定是早有預謀。”玄帝鬱悶地心想,那些刺客看上去頗為笨手笨腳,絕對不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卻能趕在這個時候來到天壇,執行一場刺殺。
那些刺客必定是有人想阻攔花貴妃封後而派來的,隻是他宮中沒有別的妃子了,要不然那些妃嬪家眷便是最值得懷疑的人。
唐昭其實也覺得今天的事情很有古怪,且不說別的,就說那些刺客,有哪些人會冒著生命危險,舍命隻是為了阻止花貴妃封後?搞笑也不是這樣搞笑的。
而那些人也並不完全是蠢貨,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還試圖裝出蠻族的口音,好讓玄帝引起對觀禮的蠻族使者的懷疑。
這一看就是奔著挑撥二字去的。
然而這些心思玄帝與唐昭都未開口,大抵上都是覺得對方時聰明人,不必直白的講述,自會明悟。
“陛下,”然而這便讓雲朔找到了機會,他開口說道:“臣以為,那是蠻族值日所假扮的,就算不是大抵也與蠻族脫不了幹係,還請陛下深思熟慮,該如何對待正在京中的使者。”
唐昭俶爾看向他,國師的話語實在的太怪了,說道:“雲大人,那些賊人雖然一開始裝出了蠻族的腔調,但後麵便越來越像是大衍臣民。”
分明是裝不下去了,怎麽可能是會是蠻族派來,他們的使者還在,斷做不出這種自絕後路的事情。
這是唐昭話語中未盡的意思,然而雲朔似乎是因為眼睛被蒙住了,無法從唐昭的眼神裏讀出這樣的意思。
反而一字一句地解釋起了自己這樣說的原因,隻見他微微笑著,說道:“陛下,自那些歹人表現出如此模樣,您是不是便不懷疑那京中的使者了?這不過是種反向的獻祭罷了。”
玄帝理解了雲朔的意思,頓時間,本就被那些刺客,那些朝臣氣得不行的心,更加火大了,怎麽一個兩個的,都看不慣他的花兒?
“朕知道了,”唐昭看著玄帝陰沉的臉色,就覺得要出什麽問題,果不其然,他在之後說道:“傳朕旨意,捉拿蠻族使者,關入天牢。”
唐昭連忙跪下,說道:“陛下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你呢此番作為會失了道義,失了先機。”
“唐大將軍,”雲朔緩緩地說著,黑漆漆的布條望向他,讓不禁感覺到戰栗,說道:“分明是蠻族先動手的。”
若真是如此,師出有名倒也無不妥,隻是如今,賊人死盡,毫無線索,若因此定罪無論是誰都會不服的。
他並不想大衍與蠻族再起波瀾。
“唐大將軍,我大衍揚揚國威,豈會怕蠻族那等在邊遠苦寒之地的未開化之人?”雲朔說起來這話,仿佛是一個擁護著大衍的熱血青年一般。
可是君主最寵信的國師,怎麽可能是個熱血青年?
唐昭保持著高度的警覺,沒有被雲朔行雲流水般的演技所遮蔽,然而玄帝一向是最信任雲朔不過,故而他認同了雲朔的說辭,自詡大衍天下最強,便下令,將蠻族的一行使者送入天牢,任憑唐昭如何勸阻都沒有用。
而在那之後,玄帝似乎又要與雲朔說起什麽其他的事,於是唐昭便被下了逐客令,從議事的地方趕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