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排場
樂師奏樂擊築,先行的儀仗舉著高高飄揚的彩旗,卻以最蠻橫都姿態推開阻礙在隊伍前進路上的人。
在儀仗後麵是一輛極為精致奢華的馬車,它以紅木為材需至少八名壯漢才可抬動,馬車上還鑲嵌了各色寶石,在日光下格外刺眼,讓人不忍直視。
“閃開。”開路的儀仗的話語聽起來,就不似樂曲那般動聽了,他們把沒反應過來的行人粗暴地推到了路邊,至於順手砸毀了幾個攤販的地攤,那隻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而他們底氣的來源就是身後馬車上坐著的人。
自古以來皇權不下縣,縣下皆自治,所以高居京城皇宮的玄帝就算想管,也難以管到這麽個犄角旮旯的地方,於是在這鹿回鎮上,實質上最大的就是本地最大的地主,也就是馬車上坐著的那位。
不過,孟蒙可不管那麽多,他不想那些其他的,他隻看在眼前發生的事情,他瞄準問詢的人選被儀仗一把推到了一邊,那人的頭磕在了堅硬的城牆上,有血流出,卻敢怒不敢言,還在那裏陪著笑臉。
而除了那個人之外,更多的人都被粗暴的隔開受傷,那些小販們擺的蔬菜瓜果全部被儀仗隊踩爛,然而那些攤主也一樣不敢對那些人說什麽。
孟蒙著實沒見過這麽囂張的人,因為在京城那樣的地界兒,到處都是惹不起的人物,所以沒人不長眼睛地明目張膽胡作非為,無論是怎樣顛倒黑白的勾心鬥角,總是還蓋著一層虛偽的麵紗。
是以,孟蒙直接怒了,而且是怒火中燒勢不可擋的那種。
他走到了儀仗隊前,放開了嗓子義正言辭地說道:“你們快給人家賠禮道歉!”
橫行鹿回鎮已久的儀仗隊成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不理解這是哪裏冒出來的愣頭青,連他們都敢阻攔問罪。
於是拿旗的成員用旗杆朝著孟蒙的腹部狠狠地捅了一棍,孟蒙隻覺得胃連同腹部的其他內髒都被擠到了一起,互相擠壓著,生疼生疼的,讓他忍不住想要幹嘔。
但是,這並沒有讓孟蒙感到畏懼避讓,相反這反而更進一步激發出了他的火氣,連人好好說話都不聽,這群人是向反天嗎?
懷著這樣的心情,孟蒙再一次上前,說道:“你們這樣肆意妄為,是對王法的蔑視!”
“王法?”儀仗隊的成員們終於回來孟蒙的話,不會過是孟蒙不希望聽到的,“在鹿回鎮我們老爺就是王法,敢當我們老爺路的,都死不足惜。”
這人說起老爺,臉上還帶著驕傲的神采,與榮有焉似的,讓人看著極為不爽。
而且說著說著,他就抽出來隨身攜帶的佩刀,在孟蒙眼前晃悠了幾下,說道:“臭小子,你要是再不知死活的擋路,小心老子一刀結果了你。”
孟蒙當然還是不肯退讓,區區刀劍怎麽能嚇唬住他?
那人剛想收起刀落,讓孟蒙人頭落地,就聽他的同伴說道:“行了行了,你就是個撐場麵的,真以為自己是老爺嗎?老爺說了最近世道不太平,不是什麽人都能隨便殺的,你我把他抓起來,交給老爺決定是否留下他的性命。”
拿刀的人同意了他的話,與說話的人一同脫離了隊伍,又不知從哪找來繩子,就要綁走孟蒙。
孟蒙可以就這樣被隨便綁走嗎?
不行,當然不行,絕對不行,墨離心想,這要是讓孟蒙出事了,那個本來就夠喪心病狂的孟涼指不定瘋成什麽樣子,所以孟蒙必須要保住性命。
可現在他的情況很糟糕,前所未有的糟糕,他連站在那裏都已經十分勉強了。
好在阿九還是很靠譜的,她一把拉開了一身正氣等著別人來捆他的孟蒙說得:“你怎麽都不知道躲一下?”
“我要見見他們口中的那位老爺,告訴他這樣做事是不對的,天子出巡都沒有這樣的排場,他不止不合道義律法,甚至還不合天道。”孟蒙竟然很認真地給出了他沉思已久的答案。
阿九一陣無語,金綠色的眼睛默默看了孟蒙一會兒,還是決定暫時不去想孟蒙說的這一堆東西,先帶他躲好,免得他丟了小命。
然而,天不遂人願,拿刀的人今天心情似乎不大好,見孟蒙被阿九帶走了老遠,心裏的怒火就像火山噴發似的,止也止不住。
他拿著長刀,就在城門這裏左劈右砍,連在他身邊的同伴都差點唄砍到,耿不必說那些其他的無辜路人。
於是最倒黴的那個,家裏失去了頂梁柱,孩子失去了父親。
那是一對夫妻,看樣子應該是夫妻兩個一起處的攤位妻子確定了丈夫已經沒了呼吸,在那裏嚎啕大哭起來。
阿九對這些人的不喜也更加深了,她也一樣厭惡仗勢欺人的人,隻是有時候受條件所限不會強出頭罷了。
這世界對她從來都隻有惡意,她在無數的惡意中活下來已然屬實不易,實在沒有更多的心情去幫助素不相識之人了。
“吵吵鬧鬧到,都幹什麽呢?”有個待著金絲眼鏡,一身褐色長袍,留著一小撮山羊胡子的男人走了過來說道。
儀仗隊的成員們似乎都認識他都叫他錢先生,方才勸拿刀人的儀仗隊成員,向錢先生解釋了事情的經過。
孟蒙見錢先生似乎是個管事的,於是就掙脫了阿九的束縛,跑上前去,說了一大堆名義上正確無比的話語。
“殺人償命,他殺了人該償命,他又是為你們老爺賣命的,所以你們老爺也得接受懲罰,你們老爺的那架馬車不合規製,連陛下的車都沒有那麽閃耀,這是你們老爺僭越的罪過……”
孟蒙一條條細數著那位老爺的罪過,成功把本來耐心就不太多的錢先生說煩了,他直接囑咐著兼職儀仗隊的雇傭兵們說道:“這小子太煩了,殺就殺了,有問題算我的。”
“你們真不是好東西!”阿九罵了一句,就護在孟蒙身前,誰讓那家夥是個徹頭徹尾的文弱書生,她若不護著,隻怕馬上就能被人當餃子餡剁了。
“幹什麽,幹什麽呢?”馬車裏的人物耐心也耗盡了,一旁的侍從拉開了馬車的簾子,有個人從裏麵緩慢地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