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叛軍
八月的京城早就開始轉涼了，承載著阿九和桃兒的馬車都換上了厚實的布簾，墨離駕駛著這架馬車，馬兒跑得飛快，帶起來的風掀開了布簾送來一片火紅的楓葉。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這裏是京郊的楓林。
“恩人不是說京郊有片很漂亮的花海嗎？”阿九出聲問道，雖然這裏也很漂亮，不過為什麽換地方了？
“大人在那邊追捕叛軍。”墨離簡明地回答，隨後就像個石像一般一言不發站在馬車旁。
阿九認識墨離，但對這個人的了解也僅限於認識，見他並不想上前打擾她和桃兒，她就拉著桃兒稍微走遠了一些，說著悄悄話，細碎的聲音湮滅在風裏，時間仿佛定格在這一刻。
隻是風中還夾雜著由遠及近的馬蹄踏碎落葉的聲音。
“首領前麵有人！”充當斥候的騎兵探查之後說道。
“我們被包圍了？”被稱為首領的人神色凝重，這不應該的，那人的手下隻說了唐昭帶兵在北門圍追堵截，難不成他的隊伍裏有敵人的內應？
還沒等多疑的首領繼續猜忌下去，斥候便接著說道：“是兩個女人，看起來應該出來遊玩的。”
“女人？”首領看了看跟在他身後的軍隊，起義軍一開始聲勢浩大，勢如破竹連下江南十餘城，他本來對直取京都殺了狗皇帝極有信心，可誰成想那個嚴政苛稅親小人遠賢臣的狗皇帝，竟然能夠想到讓在邊關駐守的唐昭帶著一支與蠻族作戰的軍隊回來平亂。
起義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人馬四散，被原來壓著打的地方守軍壓著打，他身為首領卻隻能帶領手下四處逃竄，原本起義軍的十萬人馬，到他手裏隻剩下了幾千。
好在他的軍師神機妙算，看出了朝中有人早有不臣之心，讓起義軍投奔了那人的門下，至此靠著朝中內應的支援，他們的日子才算真正好過了些。
但這算什麽呢？首領心想，他們可是要推翻那個對民生毫不關心的朝廷的，現在這樣仿佛如同淪為別人的走狗，還是在陰溝裏過活見不得天日的那種，他曾經許諾了弟兄們的錦繡前程都成了浮光泡影。
思及此處，首領下令道：“將那兩個女人抓回去，整日被圍追堵截咱們兄弟也好些日子沒開過葷了。”
阿九看到遠處的人影時，心中產生了不詳的預感，她拉起桃兒的手轉身朝著墨離所在的地方跑去。
這片楓葉林所在的位置說不偏僻，但這裏先前除去阿九一行人之外一個人影也沒有，說偏僻，這裏卻離城門並不遙遠，隻要以來時的速度一炷香的時間便可以回到城內。
但她們走的距離離墨離和馬車很遠，人的兩條腿怎麽跑得過戰馬的四條腿呢？這片楓林所在的地方是片平原，隻要騎兵小心避開樹木，便可以乘勝追擊。
因為離得很遠，所以墨離在看到阿九慌張的身影時才意識到，唐昭此次要麵對的叛軍繞到了南門這邊，他抽刀飛身上前，打算將兩個要保護的對象護在身後。
可是距離還是太遠了，最快的叛軍騎兵，已然能夠夠到阿九的衣角，騎兵的臉上露出陰惻惻的笑容。
“阿九！”
桃兒比重傷初愈的阿九跑得要快些，所以她就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就看到騎兵粗壯的手，向下一揮，將要把阿九整個人抗走。
“醜八怪喊什麽喊？”
在那個騎兵怒吼的功夫，其餘的叛軍也追趕過來，在桃兒視野所及黑壓壓的一片，讓人感覺絕望。
墨離一個人如何能對抗得了漫山遍野的叛軍？她的心中不由自主地產生了這個想法，腳步也隨之慢了下來。
“桃兒，跑啊！”她一生所遇生死關頭皆在逃亡，從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活下去的機會，盡管感覺到了之前結痂的傷口崩裂，即使腳步日漸沉重，即使連呼吸也變得苦難，她也逃走，為了活下去。
墨離就在前麵不遠的地方了，他手中有刀劍，又是唐昭副將本事一定是足夠的，所以能暫時打退腳程快的騎兵，隻要能夠趕在後麵大隊人馬跟上之前乘上馬車回到京城，今日去圍剿京城附近叛軍的唐昭一定能查到楓葉林中叛軍的痕跡，並帶人消滅他們。
阿九昏昏沉沉地想著，腳下的動作一步也不肯停歇。
那騎兵的手掌剛好與阿九的衣裳擦肩而過，他變得不耐煩起來，抽出了腰間的長刀。
如果不能用的話，那就殺了算了。
然而，桃兒推了阿九一把，將她推到了墨離麵前，刀劍相擊的響動在她耳邊擴散開。
“帶阿九回去！”她拚了命的喊著，喊到聲音沙啞，聲嘶力竭，又衝著呼出熱氣的馬頭戳瞎了棕色馬匹的眼睛。
被戳瞎雙眼的馬將騎兵掀翻在地，又像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跑，驚擾了其他的馬匹，暫時阻隔了速度最快的叛軍騎兵。
然而掉下馬的叛軍似乎極有經驗，他一翻身打滾，就拿著自己的長刀又衝了過來。
“桃兒，你快跟上！”阿九停下了逃亡的腳步，回身向桃兒伸出了援助之手。
但是，桃兒卻向反方向跑去，一把抱住了拎著長刀的叛軍，長刀在空中無規律的揮舞，帶來她身上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阿九，我想你活下去！”
桃兒說著話的時候，其餘的騎兵已經趕了過來，他們將桃兒抗起來帶走，然而這時候墨離已經伸手將愣在原地的阿九一把拽上了馬車，快馬加鞭趕回城內。
“你在那裏傻站著做什麽？白瞎桃兒姑娘給你留下的逃跑機會嗎？”墨離罕見地語氣重了些，但此刻阿九並沒有注意到。
所以阿九也沒有注意到墨離背對著她擰起的眉，以及他略顯糟糕的心情。
“你為什麽不去救她？”她的雙眼略顯無神，仿佛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至少你能殺了那個叛軍。”
墨離歎了口氣，說道：“阿九姑娘，我這裏就一個人。”
一人抵千軍萬馬隻是傳說罷了，他自認沒有那樣的本事。
“我要去救桃兒。”她稍微緩過神來說道。
“不可，”墨離恢複了平常古井無波的狀態，“大人如今在追繳叛軍，若是運氣好，等大人回府的時候，你就能見到桃兒姑娘了。”
若是運氣不好呢？阿九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