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七章 吃人的帝企鵝【2】
白書雪的話讓凌霄很是詫異，他倒是沒想到白書雪居然也曾經被那個什麼企鵝公司為難過，話說這家企鵝公司他也是有所耳聞的，但是他之前一直把它當成一家聊天軟體公司而已，沒想到它如今已經長得如此壯碩嗜血了。
見到凌霄滿臉不解的模樣，白書雪禁不住對他解釋道：「實際上，企鵝公司的業務很多，用戶也很多，但是其中最壓榨地最慘的人一群人，就是所謂的網路寫手。你也知道，很多青年都有過一個文學夢，我之前上學讀書的時候，也有過同樣的想法，那時候腦子裡滿是一些不著邊際的浪漫想法，一會兒修仙成佛，一會兒情情愛愛，總之心裡很憑空生出很多故事，於是我就想把這些故事寫出來。事實上，我也的確這麼去做了，我在自己的草稿本上寫下了第一篇言情小說，然後拿給我的同學們看，他們都很喜歡，說我寫得很好，想讓我繼續寫，也有一些同學跟我說，以我的水平，如果能夠把這些內容發表出去的話，一定會賺很多錢。你也知道的，我當時都是從家族裡領取生活費，這讓我一直感覺很自卑，所以我就想獨立起來，而賺取生活費是我走向獨立的第一步，所以我就聽從了那些同學的話，到了一家文學網站把這篇小說發布了。」
「為什麼不選擇實體出版？」凌霄好奇地問道。
「實體出版？那都是給一些官方機構和一些體制內的作家準備的。出版物需要獲得出版號，需要自己出錢印刷，完事賣書還不一定賺錢，所以說，實體出版是大多數人負擔不起的昂貴渠道，而網路文學網站就不一樣了，任何人都可以發布作品，而一旦作品被簽約了，就可以獲得一些稿酬，這是極為簡便快捷的手段。我在發表第二部小說的時候，就得到了網站的邀請，讓我簽約。當時不太懂事，只是覺得自己的作品得到了認可，於是就去簽約了，結果哪裡想到，簽約之後，才是真正噩夢的開始，」白書雪說到這裡，禁不住苦笑道：「我當時簽約的就是企鵝旗下的一家文學網站，名叫毒藥文學網，他們的合同條件極為苛刻，基本上這本書籤約之後，一切的收益就都歸他們所有了，他們拿走了這本書所有的版權，而且這個版權要到我死後五十年，才能回歸於我，我簡直是太傻了，那個時候懵懂無知，居然上了這種當，簡直是可笑。」
「那他們到底有沒有給你稿費？」凌霄說話的當口，禁不住想象著白書雪當時的模樣，大學時光啊，美好青春的少女，懷揣著一顆文學夢，一頭扎進夢想的大海，結果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進入的不是夢想的大海，而是一片有資本家精心構建起來的奴隸陷阱，可以想象當時白書雪會有多麼的絕望和憤怒。
「你是說稿費嗎？」白書雪苦笑道：「拿到了，每個月必須要更新滿18萬字，然後會有九百塊的全勤獎，然後還有一些本站的銷售收入，也就千把塊左右，第三方渠道也就是網站看心情給，有時候一個月有兩千塊，有時候只有幾十塊，甚至是沒有，總體算下來，我一個月能夠拿到手的錢，扣去高達11.2%的稅收，也就剩下不到三千塊。你知道嗎？在那個年頭那個時代，這些錢似乎很多，實際上和我付出的勞動，壓根不成正比，我每天必須要寫六千字以上，一個月只能請假一天，而六千字的內容，我每天起碼要花費五個小時的時間才能寫完。我是個學生啊，我要上學讀書呀，我的時間真的很有限，所以我那時候基本上都是起早貪黑的寫，早上六點鐘起床，趕在吃早飯之前寫一章，中午花費二十分鐘吃飯，然後再趁著別人午休的時候寫一章，晚上晚自習結束之後，在臨睡前再寫一章，幾乎每天都是這樣的節奏，我簡直都快被折磨死了，整個人都瘦得不成人形，幾乎就變成麻桿了。」
「沒想到寫一本網路小說居然這麼累，我之前也看過一些類似的書，但是每次都是看盜版，現在我突然覺得有些愧疚了，」凌霄有些心疼地看著女人說道。
白書雪苦笑道：「無所謂了，反正大環境就是這樣了，所以我早就麻木了。其實我的情況還算好的了，我畢竟只是學生，實在太累了，我可以翹課去睡覺，但是那些有正式工作的人怎麼辦？那些有家庭有孩子的人怎麼辦？他們真的很難擠出時間，他們真的是把自己所有的業餘時間全都花費到了這個東西上，結果換來的卻是可憐又可笑的一點微薄收入，你覺得這個事情公平嗎？」
凌霄搖頭道：「不公平，但是既然你不樂意，那你可以不寫呀。」
白書雪苦笑道：「你不太懂得這裡面的道理，實話告訴你吧，這世上有些人可能唯一的技能就是寫書，所以這是他們唯一的求生方式，所以他們不得不自願接受企鵝公司的剝削。」
「事實上，企鵝公司不光剝奪他們的作品，而且還試圖剝奪他們的人身權利，」白書雪說話間，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禁不住有些煩躁地揉揉眉心道：「我曾經就非常無知地成了企鵝的包身工，當時若不是我認識一些律師朋友，估計到現在為止，都還是企鵝公司的奴隸。」
「什麼意思？這個公司怎麼還能對人的人身權利進行侵害的？這也太誇張了吧？」凌霄完全不能理解這個事情。
「這麼跟你說吧，企鵝公司為了剝削作者，就精心構造了一個看起來很高大上的陷阱合同，名叫大神約，也稱之為長約。約定的內容基本是這樣的，就是你和企鵝公司簽訂合同，約定五年內，你所寫作的一切文字作品，版權都歸企鵝集團所有，這樣一來，這五年內，你再想去別的網站寫字就不可能了，不然就是違約，企鵝公司可以起訴你，可以讓你賠償他們一大筆錢，」白書雪對凌霄說道。
凌霄皺眉道：「那他們會不會給這些簽合同的人一些好處？」
「好處是有一些的，不過都是口頭的承諾，比如說多給推薦機會，其實這些都是扯淡，畢竟推薦與否，都是編輯說了算，很多人即便簽了合同，還是一樣撲街單機寫字，拿著可憐的全勤費用，壓根沒有什麼推薦機會，」白書雪哼笑了一下，繼續道：「這個大神約合同最噁心的一點是，五年之後，到了時間，如果你不以書面的形式通知企鵝集團解約，他們會視為自動續約，再剝削和控制你五年時間。」
「這個條款簡直就是噁心，徹底的噁心有沒有？」白書雪有些焦急了，禁不住提高了聲音，氣憤地說道：「當年我就是沒有及時通知他們解約，結果中了他們的圈套，以至於我後來想要在文學期刊上發表一些短篇小說都不能夠。我最後無奈之下，只能和他們打官司，花費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成功解約，同時還賠償了他們五萬塊錢。五萬塊錢啊，那是我大學四年存下來的所有積蓄，就這樣被這些畜生給拿走了，連帶我之前寫作的所有作品，全都成了他們的東西，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了，這尼瑪簡直就是禽獸，簡直就是吃人的帝企鵝，是喪盡天良地魔鬼，你說是不是？」
白書雪說到這裡，已然氣得胸脯起伏，小臉緋紅了，可以想象那隻「吃人的帝企鵝」曾經給她留下了怎樣的心理陰影。
凌霄下意識地上前抱住她，安慰她道：「好了，消消氣吧，那個公司的確是畜生一般的存在，但是好在現在你已經不再受到它的控制了，所以咱們也沒必要再生氣了。」
「不，我還是很生氣，因為我現在發現咱們的商業活動，無論如何也無法避開這個公司，更重要的是，此時此刻，還有幾百萬可憐的作者和當年的我一樣，正在遭受那個狗公司的欺壓和剝削，這讓我一想起來就分外寒心，我想要拯救他們，但是我又沒有辦法，因為企鵝公司實在是太大了，我們壓根撼動不了它，」白書雪嘆了口氣，有些無力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真的無法撼動它嗎？」凌霄皺起了眉頭，禁不住一臉認真地看著白書雪道：「如果你真的想要搞定這家公司的話，我可以幫你做到這一點。我們可以制定一個殺鵝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