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薔薇不開花的秘密
“婆婆，你在挖什麽呢？”剛到薔薇園，薔薇就看見老婆婆在翻著土，“讓我來幫你吧。”
老嫗看見是薔薇，忙不迭地搖搖頭：“原來你是薔薇小姐，不敢麻煩你了。這一處地兒總是雜草叢生，我必須經常修修剪剪，太累了，今天索性連根除掉，免得影響其他植物。”
“那我來幫你吧！婆婆別跟我客氣，我隻是先生的看護，不是什麽小姐，更何況，以前力明叔還在的時候，我們也是經常除草呢。”
說著，薔薇就微笑著拿過老嫗手中的鏟子，一邊和老嫗聊天，一邊翻鏟著這片草地。
“嗯，我聽說力明在這裏幹了很多年了，沒想到就這樣走了，真是可憐……”老嫗有感而發。
“是啊……我好想念力明叔哦。”薔薇也傷感起來，歎息一口氣，“可婆婆你年事已高了，為何還會派你來打理這麽大的園子呢？你肯定吃不消的。”
“嗬嗬，我無所謂啦，是黑嫂安排我過來的，她說平時也不用管什麽，有工人過來整理，我看看園子就好。在黑家幹了一輩子，黑家待我不薄，所以也無所謂了。”
“那婆婆，你知道黑老爺在世的時候，發生過一些什麽重要的事嗎？”薔薇突然想起黑家和沈家的仇恨，也許老婆婆知道當年發生過什麽事也不一定。
“……其它倒沒什麽印象了，不過我還記得大概十幾年前的夜晚，老爺突然死在薔薇園裏，真是太意外了，我還記得，那晚狂風暴雨，雨下的比任何一年都要厲害……”
薔薇心頭一震！爵的父親死在薔薇園裏麽？
天！她捂住胸口，驚駭地瞪大眼睛。
“婆婆，你……你是說，黑老爺死在薔薇園裏？”
薔薇突然覺得胸口堵塞，她不可思議地問道，想起多年前那個狂風暴雨的雨夜，爵醉倒在薔薇園裏，她好心給他做人工呼吸，而他卻憤怒地將她推開……
他不快樂，他說著鄙視她的話，他討厭她救他，是因為爵的父親曾死在這薔薇園裏麽？
不讓薔薇園開花，是因為不想看到死人的地方開花麽？
“喏——”老嫗手一指，告訴薔薇，“聽人家說，好像老爺當年就死在那裏……”
“哪裏？”薔薇順勢望去，心底一緊，“那兒不是水晶閣的地方麽？”
“嗯，沒錯，就是那裏，上鎖了，至今都不讓人進去呢。我就在玻璃門外邊偷看過幾次呢，感覺陰森森的！”老嫗至今回想起來，仍然覺得有絲陰風吹過！
卻沒注意到薔薇的臉色頓時蒼白！
她扔下鏟子，不顧老嫗奇怪的眼光，飛快地朝水晶閣跑去——
心弦繃得緊緊的，幾乎喘不過氣來了，水晶閣……竟然是水晶閣！
她回想起五年前，第一次在水晶閣遇到喝醉酒的爵，原來……
腳步朝水晶閣逼近！
終於，她停下了步伐，梨花帶雨的臉龐定定地注視著五年不見的地方，仍然緊緊鎖著，盡管薔薇園外一片茂盛的景象，可這裏頭仍是一片破敗！
她想起五年前那晚，他在水晶閣粗暴地對她，天！她的胸口疼痛窒息起來，這一刻她終於感受到他那種心痛的感覺了！
“對不起……嗚嗚……”捂住嘴，薔薇終於忍不住痛哭起來！
想起耀司的那封信，是沈家害得爵的父親死不瞑目麽？
難怪她曾經總是輕易就能見到他眼底的痛楚，即便是那般狂暴的他，一說道‘死’字，便流下了眼淚！
那麽沉重的恨，背後一定深深埋藏著深刻的痛，這就是他不允許任何人進入水晶閣的原因麽？
這就是水晶閣薔薇不開的原因麽？
“對不起……”
薔薇淚流不止地跌坐在水晶閣外麵，幽幽的眸子望著那片荒蕪的水晶玻璃房子，心口的疼痛蔓延到全身，她不停地呢喃著，對不起，對不起……
曾有一瞬間，她為媽媽感到羞愧。
她沒想過，媽媽和耀司發展的竟然是婚外情，更沒想過爺爺會陷害爵的父親，而耀司死了，她甚至都不敢深究，耀司遭遇不測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麽？
她隻是直覺著，爵的恨意是那樣赤-裸裸，那樣的癲狂，可見那些都不是假的，天……水晶閣的意義，薔薇園的意義，對他來說，都是痛苦的回憶麽？
她竟然曾那麽努力地想讓薔薇園花開，是否一而再地觸碰著他的傷口？
她都做了些什麽？
望著那透明的水晶玻璃房子，薔薇想起十二歲那年，剛進薔薇園的時候，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她還記得頭發蓋臉的她，怯怯地不安地跟著黑伯的腳步，來到了薔薇園，遇上憨厚的力明叔。
那時，力明叔便告訴她，薔薇園裏不種薔薇，唯一種薔薇的是水晶閣，可是水晶閣的薔薇卻從來不開花！
從十二歲到十九歲，整整七年，她和力明叔無論怎麽努力都種不出花來，她一直以為是土壤或者氣候的原因，也一直以為是不準修剪蟲枝敗葉的緣故，所以她很努力很努力想要去完成薔薇園花開的心願。
終於，直至五年前，薔薇園花開成海的那一日，她以為七年的夢想，七年的等待，終於換來了花開成海的奇跡！
她感動，她欣慰，像是了結一樁心事那般，卻沒想到，那片好不容易開出來的花海，一夜之間，被他夷為平地！
她甚至跑去跟他理論，甚至覺得他殘忍而變-態！
因為那次，她才知道，那些花不開的原因，不是自然的客觀的因素，是他的眼中容不下那片花海，他討厭美好的東西，他不讓薔薇園花開，不允許薔薇園花開成海……
然而，直到今天，時隔五年，這一刻，她終於知道薔薇花不開的秘密，不僅僅隻是他偏執的不許薔薇花開，而是——
這裏，曾是他父親葬身的地方，曾是最親的人過世的地方！
她閉上眼眸，眼淚順著雙頰滑落，用力深深呼吸，她才感覺到自己的心，仿佛跟隨他在抽痛！
如若換成是她，也害怕看到這裏花開成海吧。
因為一旦花開，那些植物便代表著吸吮了死亡的血液、或許還有肉身，而這樣的情景任誰看了，都無法忍心，隻會更加觸景傷情，畢竟那是自己至親至愛的人。
所以，他不讓這裏花開，他保持這裏平靜的模樣，讓死者得到安寧，安息，是麽……
她哭到淚眼迷蒙，心緒複雜到無以言語，十二歲那年就開始堵塞在心裏的疑惑終於解開了，卻沒想到是這般的痛楚，這般的鮮血淋漓！
真的是沈家害死了爵的父親麽？然而，姑姑卻說，父母的那場車禍，是爵一手策劃的！
她不敢想象，他們是彼此之間的弑父仇人麽？
這樣的仇恨，堵在她和他之間，像是一個永遠也打不開的結，解不開，也結不了！
孽，是孽啊……
倏地——
“你在幹什麽？”
身後一道森冷的聲音響起！
薔薇驚顫地回過頭，猛然愣住，白皙嫩滑的臉蛋上還掛滿斑駁的淚痕——
是爵！
她哽住，坐在輪椅上的他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後，好看的眉心，緊鎖著，臉色有絲怪異，修長的手指握緊輪椅的扶手，似是隱藏了某些情緒，看到梨花帶淚的她，跪跌在水晶閣門前，捂住胸口不停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找了她一會兒，他猜想她會來薔薇園，隻是沒想到她卻是在水晶閣門前哭泣。
心弦微微一顫，他的思緒飄回五年前水晶閣和她纏-綿的那個夜晚，他似是做了某些錯事，因為那件事，他在心裏愧疚了許久，父親……會原諒他麽？
無法不對她狠下心來，尤其在這裏！
他猛然晃過神來，臉色頓時鐵青，他忘了仇恨嗎？
他對父親開始羞愧、內疚起來，他不該對她動情。
這五年，他沉浸在自己的哀傷裏，幾乎抽不出身來，恍然大悟，他都做了些什麽？
父親……
心口劃過一道心痛的名字，他不該忘了仇恨啊！
他透過水晶玻璃門，瞥了一眼水晶閣內，荒蕪的土壤，看來她並沒進去過，這才放下心來，眼神閃過一絲複雜，接著，硬聲說道——
“我在問你，來這裏幹什麽！”
薔薇心一顫，仍未從泣喘中回過神來的她，不敢對他說，她看到了耀司那封信，不敢說她知道黑老爺曾死在水晶閣裏，這一切都不敢說，她不想讓他產生疑惑，不想讓他懷疑她回來的目的，可是……
“沒……沒什麽，沙子跑進眼睛裏了。”
她慌亂地擦著眼淚，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塵土。
黑閻爵眉角微挑，忍住怒意，聲調不禁拔高：“我不是說過，這裏不準任何人來，你不是第一天住在這裏，難道還要我再跟你重述一遍黑家的家規？”
薔薇搖搖頭，聲音有絲嗚咽：“不是……你、你怎麽來了？”
黑閻爵噤聲，看了她一眼，臨走前丟下一句：“下午有個應酬，你要跟我去。”然後，按下輪椅按鈕轉身離去。
薔薇愣愣地看著他孤清的背影，激動的心仍未平靜下來，他發現什麽了嗎？
這麽多年了，直到這一刻，她才覺得自己漸漸開始了解他……
可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
她看不透，心裏悲涼起來，那些仇恨，總是橫在他們之間。
她該恨他，還是愛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