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宿世之敵
蔚晴轉眸,望著夏倩那雙睜得大大的眼孔,瞳孔渙散,逐漸失去焦距,失去生命的光彩……
那額心上觸目驚心的彈孔,那幹涸的血漬浸染的彈孔,像是一副靜止的畫像。
她仿佛看到了夏媽這一生的回影,淒苦卻無奈的一生,在淚眼裏打著轉兒。
夏媽甚至來不及享福,就這麽死了……
蔚晴沉痛地閉上眼睛,若……若她能早點看清那模糊的記憶是什麽,夏媽是不是就不會死?
若她再下賤一點,早點屈服在況希澈懷裏,張開汏腿臣服於他,不堅持與他對抗,甘願做他的俘虜,做一具沒有思想的娃娃,那……夏媽是不是就不會死?
可是命運啊,總是折磨人的,捉弄人的。
她看不清那遺忘的曾經,所以她做不到卑賤地張開兩條腿,所以……最終挽救不了夏媽淒涼的命運。
夏媽……
蔚晴在心底呐喊抽泣著,痛不欲生的命運啊!
他默默聽著她的哭泣,讓她靜靜地發泄出心中的悲慟。
夏倩的死,他深感抱歉,但……他說不出‘對不起’三個字。
他也深知,獵鷹的鐵律,他隻能如是告訴她——
“晴,別再考驗我的耐性,如果你肯屈服,我會風光大葬夏倩。否則,我不敢保證還有更壞的結果!”
他摟她入懷,憐柔中是輕柔卻冰冷的威脅,暗示著她,今晚所發生的一切,如果她還執迷不悟,那麽他會不惜一切毀掉她!
蔚晴嗚咽著,眼淚肆流,嗓音沙啞得不像話。
眼淚流著流著,她就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來!
她的沉默,在況希澈看來,是一種妥協。
他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將她從懷裏拉出來,動作輕柔地握著她那纏繞紗布的手指,血色殷紅。
對奇峰說道:“Call馬蒼喆過來,她的手指傷得不輕。”
奇峰照做。
況希澈銀色清湛的眼眸掃過蔚晴那梨花帶雨的臉龐,憐寵地低斥,“怎麽這麽傻,說拔指甲就拔指甲?不知道會痛麽,嗯?”
他唇角微勾,語氣裏透著一絲心疼的怪責。
“……”蔚晴淚眼迷蒙的眼底拂過一絲痛楚,那眼神仿佛在說,若她選擇脫衣服,那他會如何?
“你啊……”他低歎一息,被她的眼神打敗,冰薄的唇瓣情不自禁吻上她的眉眼,低低輕喃,“若你一開始就肯求我,我不會讓你受傷的,懂麽?現在,我當你認輸了,肯留在我身邊了,你不得反悔了,嗯?”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魔音穿腦那般,深深烙進她的腦海。
縱使她淚流滿麵,那眼底的眸光卻依舊清晰。
她愣怔地望著他,受傷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撫上他銀色的麵具,勾勒著他臉部的輪廓,一邊撫摩著,一邊淚水橫流。
他的輪廓還是那般英俊如神祗,這雙銀色卻深不見底的寒潭,逐漸退卻冰冷的顏色,正一層一層覆蓋著火焰的顏色……
他,不是應該最怕火熱的麽?
她腦海中翻著往日的那一幕幕,如潮水一般,排山倒海侵襲過來!
幾乎喘不過氣息!
況希澈……況希澈……況希澈……
她在心底喚過千百遍這個名字,每喚一遍,心就被狠狠抽痛一次。
她……什麽都說不出口,道不出聲,隻能默默無語地流著眼淚,滴著心底裏那痛楚的源泉……
“別再碰了,你忘了你的手指被傷過多少遍了?”
他抓下她的手,唇角微微上揚。
他心底裏因為她那撫摩的動作而欣喜,嗓子裏勾著一絲不尋常的沙啞,體內的浴望因子被迅速勾起,“你這樣……是在勾引我麽?”
垂下眼簾,蔚晴痛苦地眨了眨眸子,害怕被他看出她的異樣。
她深呼吸幾許,再次迎上他冰魄般的銀眸,心頭泛起絲絲五味雜陳的味道……
況希澈……天空般清澈的男子。
她再次深凝望一眼他銀色的瞳仁,啞著嗓子,輕噥:“別再……傷害我在乎的人了,我答應你——”
——做隻不反抗的寵物,留在你身邊,就當作是留在你的心裏。
她在心底默默地念著這句話語,眼底閃過千絲萬縷的複雜神色。
“真的?”他突然聽到她的承諾,心髒不經意狂跳起來。
凝視著她平靜得有絲不自然的麵孔,他選擇忽視。
他那透著性感的薄唇,逐漸漾開微笑的顏色,“不管你是不是真心的,不管你有沒有記起過去,晴,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生下屬於我們的孩子……”
他許下一片蔚藍的晴天,在她心湖裏投下動人的倒映。
她靜靜地聽著,靜靜地,心卻一寸一寸薄涼。
眼淚也一滴一滴沿著眼角滑落,無聲無息。
她緩緩地搖頭,嗓音裏哽塞,“我不想傷害勤宇,所以……給我時間,我會跟他用和平的方式解除婚約。我會逐漸退出勤宇的世界,他是我唯一不想傷害的人。”
“該死!你竟然還是想著他?如果不是他從中作梗,你根本不會被洗去記憶!如果不是他,我們不會走這麽多彎路——”
提到況勤宇,他聲音裏是不肯退讓的強硬。
“……”她默默地凝視著他的眼眸。
她透亮的晶眸,那眸底的黑色,純得看不到一絲雜質,掠過熠熠星輝的光芒,她的堅持,是不需用言語亦能震懾他心底的!
不管勤宇曾做過些什麽,她感激的,是他一年來的情誼,可是這些,況希澈不會懂!
她沉默著,不回應他暴躁的反應,也不反駁他對況勤宇的批駁。
隻是靜靜地用那雙麋鹿一般清澈的眼眸,凝望著他,凝望著,做著無聲的堅持……
最終,他低歎一息,“或者我說什麽,你始終都想不起過去,所以況勤宇在你心裏,依然是你應該相愛的男人,我……不怪你!可是,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我給你一周的時間處理好況家的事,之後,跟我回莫斯科。”
“一個月。”
她淡淡地說道,眼睛微眨了眨,眸光直望進他蒼邃的瞳底!
“不行!一個月太長!更何況下周就是況老太的大壽,參加完那個壽宴,我必須回莫斯科!”他抿了抿唇,眼神中散發一絲異樣。
“一個月,求你。”
她再次淡淡地道出聲,這一次,‘求你’二字中,有著一絲明顯的哀求,他不是說,隻要她肯求他麽?
況希澈抿著唇,始終不肯妥協半句,一個月對他來說太長了,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將她擁有,如果再讓他忍耐一個月,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掀翻整個況家!
“求你……”她再次哀求,手指不經意握緊他的大掌,“一個月,隻要一個月!”
那手指又滲出血絲來,他急的朝奇峰大吼一聲,“該死,那馬娘娘還沒來麽!”
“主人,馬醫生已經在路上了。”奇峰心裏暗暗歎息,找來一床白色被單,上前蓋住夏倩的屍體,並默哀三秒鍾。
“求你……”蔚晴凝著眉,眉心裏是化不開的憂愁,“求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答應你,這個月裏,我會安安靜靜,聽你的吩咐,但是……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這樣,可以麽?”
況希澈細細凝望她一會,沉默了好半晌,這才艱難地點點頭。
他修長的手指情不自禁撫上她的臉頰,描繪著她的輪廓,嗓音裏有絲佑惑的暗啞——
“要我答應你,也不是不可以。條件是——你的每個晚安必須要屬於我,你身體的一寸一毫都必須臣服於我,無論我要你做什麽,你都必須配合,做個聽話的女人,做得到嗎?”
她心弦微微一觸,淒涼地揚嘴一笑:“像情婦那樣麽?我……可以。”
淪落,從遇上他的第一次開始,她就明白,是一場不被救贖的淪落。
她不指望能在他身旁得到什麽,如果在他身邊做個聽話的女人,便可以製止他的風狂,那麽,她隻能陪他墮落。
他一雙深邃的眸子定定地凝望著她,好久好久,“情婦,那是什麽?”
他不懂,他隻明白她是他要的,像尤薄詩那樣。
“情婦,就是守在你身邊,用身體慰藉你寂寞的女人。”
她幽幽地吐道,那是另一種寵物的解釋。
“哦?是嗎?”他眸子閃了閃,在他的概念裏,他想要的就是時刻能守在他身邊的女人,點點頭,“好,那就做我的情婦。”
她的心,沒有預兆地再次緊縮。
她暗笑自己,對他……她還能期待些什麽?
任由他緊緊抱著自己,直到馬蒼喆來之前,他才肯放開……
……
這一夜,蔚晴守著夏倩冰冷的屍體,一步也不肯離開。
況希澈後來派人將夏倩的屍體運出聖達慕斯,運往墓園,蔚晴也一路上跟著,平靜得有絲清冷。
安詳地葬了夏倩,她跪在墓碑前,亦是靜靜地聽著牧師的祭禱。
眼眸裏的淚水早已一幹二淨,一夜不曾合眼。
當那一槍,震動她腦海中最深最深的片段時,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恐慌、絕望與歎息。
或者命運,有時候,會安排你在轉角,遇見一個清人;
可是,在轉身時,卻也可以成為——宿世的敵人。
又或者,她和他,還是會,一遍一遍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