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節 打發
塗氏也懶得再應酬她，便端了茶杯，淡淡道：“弟妹的也是，隻弟妹也知道，在外逃難幾年，咱們能保著命回來，已是不易了，家中兒郎和姑娘們疏於教養，原也是有的。往後再仔細教著也就是了。要不老太爺和老爺這回如何會狠心把雲高關進祠堂裏？隻，雲朝那孩子，不老太爺和老爺，就是我這個當伯娘的，也舍不得罰她。”
“規矩錯了，以後教就是。何況那丫頭曉得為年幼的弟弟妹妹們撐起一片來，曉得護著她們，咱們燕家的女兒，正該有這樣的氣性，又哪裏有什麽錯？至於到打傷了高兒，弟妹也別忘了，那丫頭多大？雲高多大？真要拿著這個錯處去罰雲朝，傳出去成什麽樣子？到時候別人到底是雲朝那丫頭不知道尊敬兄長，還是會咱們家雲高是個無能的？一個十一歲的丫頭，打傷了十四歲的兄長，誰信？弟妹這點帳都不會算？再退一步，她一個人兒，都不知道到底在外頭經曆了什麽，才變成這個樣子！若不是外頭世道太艱難，一個娘子家的，何至於連架都會打了？咱們都是做娘的人，若是我家的玉妍，和你家的玉芽也得靠打架出頭去和別人搶食，要不就得餓死，你不心疼？”
塗氏昨兒聽到雲朝竟然把燕雲高打成重傷後，當時也驚的跟什麽似的，隻是細一想，卻也能想明白原因，當時就重重歎了口氣。她私心裏是覺得，定是當初雲川帶著祖父和弟弟妹妹們離了族人後，在外麵過的實在太難。要不朝丫頭又豈會連跟人動手的事情都學會了？
餓的很了，為搶一口吃食，把命拚上的事情，這幾年她也是看的多了。這人呀，真到了最後，臉麵規矩算什麽？一口保命的吃的，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當初雲朝兄妹也不會被逼的離了族人。
要不是燕氏是大族，上千族人合在一起，尋常光難在外的人可不敢惹，能搶燕氏的，也隻那些勢力大些的山匪水匪罷了，就是這些人，想搶燕家，也得要掂量掂量，這也是為什麽經了這場戰亂和幾年饑荒，燕氏還能保下這麽多族人的原因。隻要不遇上叛軍，燕家倒也不怕什麽。
想到雲朝一個丫頭，本該是嬌嬌弱弱的好姑娘，當年的丫頭，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合族那麽多妯娌，出身大明山周氏的村西五弟媳，朝丫頭的娘，是塗氏最看得上眼的一個，出身名門，卻無半點傲氣，最是賢良溫婉，為人又極善良豁達，那樣的弟媳，會教出一個品性不好的女兒？何況打朝丫頭是她看著長大的，那丫頭原先什麽樣子，塗氏清楚的很。
原本那樣嬌嬌嫩嫩讓人恨不得捧在手心裏疼著的丫頭，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隻有心疼的。
“若不是昱族弟和周氏弟妹不在了，朝兒一個丫頭，何至於此？這孩子沒了爹娘已是可憐，咱們怎忍心再苛責她？咱們這些做長輩的，正該多心疼她才是。”
提起雲朝的父母，崔氏到底心虛，聽塗氏這麽，也不敢再多糾纏，隻得和塗氏又了幾句好話，讓塗氏幫著在族長和燕展昌麵前多幾句好話，左右兒子是被關定了，總得叫兒子在祠堂過的好些兒，她也知道，祠堂裏的那幾個奴仆，可不是什麽人都敢指使的，也隻塗氏這個宗婦，才能得上話，等塗氏終於不耐煩的點了頭，這才抹著淚走了。
待崔氏走了，塗氏才歎著氣搖了搖頭，對自己陪嫁過來，在她身邊服侍多年的塗婆子道：“要高兒，也是該了好管管了。”
塗婆子道：“起來，村西三房的朝姑娘，確實也狠了些，哪有姑娘家的，下那樣的狠手打自家族兄的？”
塗氏看了塗婆子一眼。
塗婆子就知道自己錯話了。
就聽塗氏道：“媽媽這話外頭可千萬別。沒得壞了姑娘們的名聲。那丫頭狠是狠了點，可又有什麽辦法？別昱老爺之前救過老四的命，就算沒這渣，高兒多大的人了？欺負比他少了近十歲的族弟族妹，他怎就下得去手的？去高是被老四兩口子給寵壞了。也不想想，村西那支的幾房，哪個是能被人欺負的？再朝丫頭兄妹幾個，若那對又胞胎的被打成那樣了，還一聲不吭，那才叫人看不起呢。咱們族裏本就人多是非多，但凡軟一絲，都能叫人把骨頭給吞了。姑娘家的，誰個願意被人道？朝丫頭呀，那也是沒法子，沒個爹娘依靠，孩子還不得自己要強起來？就這，才叫人疼呢。”
到這裏，塗氏也不免歎息。
塗婆子紅了臉：“到底是太太有見識。太太不，奴婢哪裏能想到，朝姑娘其實也不容易呢。”
塗氏搖了搖頭，這世道，哪個又容易？
經這一場戰亂，又是幾年饑荒，整個燕氏百戶人家，倒有一半在守著孝，父母全都不在的孩子也有不少，這些往後可都是族裏的責任，她這個宗婦，又容易了？
老太爺和老爺，這些日子愁的覺都睡不好。
可不管如何，日子總得要過下去，再難也得撐著。如今總比那兩三年在外逃難的日子要好過的多？
塗氏又想起燕元娘來：“聽五族叔這的元娘帶著孩子回來了？”
塗婆子道：“奴婢也聽了，是還戴著孝呢，莫不是程家姑爺不在了？對了，倒有個稀奇事兒，往前可沒聽那邊的大姑奶奶生過兒子，是這回回來，還帶了個四五歲的郎君回來呢，莫不是程家姑爺在外頭養著的外室生的？”
燕元娘當初跟著探花老太爺從京中回古莊時，已經有十歲的年紀，那可是正經當著官著姐養大的，且又一直在京中生活到十歲，自有一翻氣度。塗氏嫁到燕家後，和燕元娘也來往過幾次，對這個族中的姑子印象極好。
後來燕元娘嫁到清江府的程家，每次回娘家，也有禮送給塗氏，幾年前塗氏的長子去清江府參加府試，還是住的程家，燕元娘對這個族侄十分照顧，塗氏嘴上沒什麽，心裏卻記著這份人情呢。
隻是，程家姑爺和大姑奶奶夫妻感情一直很好，程姑爺在外頭養了外室，塗氏並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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