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可憐
她不是也被賣掉了嗎？
看看這些個一個個年歲都還小的小丫頭們，麵黃肌瘦的，頭上插著草，如同放在那兒等著買家的豬崽。
這個時候，多看一眼都會覺得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許棠幾乎不忍多看。
而那些小丫頭們，大多數也是經曆了不少這樣的場麵了，知道被買走了之後，反倒是能吃飽飯。
所以一個個的，看見許棠，不僅沒有害怕，反倒是一個個都開始苦苦哀求。
求著許棠將自己買回去。
聽著這些討好的言語，許棠低著頭，匆匆挑了一個：“就她吧。”
許棠指的那一個，年歲已是不小了，大概十三四的年紀，已有了女孩兒微微的曲線，而且長得還算不錯。
若是現在賣不出去，估計將來就隻能被賣去青樓了。
那姑娘也是個笨拙的，旁人都在拚命說好話，她自己訥訥的，臉上漲紅，卻沒說出幾個字來。
說出口了，也是哀求：“我會幹活，買了我不會虧的。”
許棠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所以，幾乎沒有多少猶豫，就選中了她。
連顧慮葉清時都顧不上了。
葉清時肯定是覺得這樣的丫鬟沒什麽用的——不夠機靈，光會幹活，能有什麽用？
不過許棠定了，跟來的那個男人也沒多說，爽快的掏錢給了銀子。
然後就將人帶走了。
在馬車上，許棠心情不佳，也沒心思多問，就一直沉默著。
等回了府之後，她便將情緒都壓下去，而後領著這個丫鬟去給葉清時請安。
不過，葉清時卻隻見了許棠。
並不打算見那丫鬟。
葉清時對於許棠的話，也是不怎麽在意，隻道：“既是你的丫鬟，你就自己調教。她本就是伺候你的，你喜歡即可。”
許棠想了想，就請葉清時幫著賜個名。
葉清時淺笑：“你自己想罷。那是你的人，這輩子都得跟著你。”
看樣子，葉清時是真不想插手。
許棠有些迷惑了——葉清時這是真不管？他難道不打算在自己身邊安插人？
許棠的糊塗，葉清時也不打算詳細解釋，反倒是隨口問了句：“怎麽情緒如此低落？今日事情不順？”
許棠搖頭：“事情還挺順利的，三日後再去就是。”
不過說完話，她卻忍不住摸了摸臉，心裏糊塗：難道自己現在這麽隱藏不住自己的情緒？
可是不應當啊。
她在宮裏整整十年，這樣的本事早就刻在了自己骨子裏——
葉清時卻已頷首，仿佛了然一切：“那就是念及自身了。”
許棠一愣，不等她說話，葉清時就已經喝了一口茶水，然後又繼續往下說下去：“不必多想，今時不同往日。日後，再也不會如此了。回去歇歇吧。”
葉清時這麽一番話，語氣平和，倒像是真有那麽幾分關切的味道，總之就是如沐春風，叫人心裏都有些暖。
許棠忍不住抬頭看他，隻見他也是正平和的看著她，見她茫然，甚至還淺淺一笑。
這一瞬間，許棠幾乎要覺得，葉清時果真是十分關切自己的。
不過也隻是一瞬間。
葉清時看似好相處，是個溫和平緩之人，可實則是深不可測。
這一點關心……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許棠便是揚眉一笑，故意問他：“這是少爺給我的保證嗎？”
葉清時沒想到她會是忽然這麽一問，一下失笑，半晌才含笑點頭：“算是吧。”
這一瞬間，他的笑容，反倒是更真實一些。
隨後許棠就告退出來。
在廊下瞅見渾身都不自在的那個姑娘，許棠就將人領走了。
這姑娘的賣身契，當時卻並沒有交給許棠。
許棠也不在意這個。
倒是綠染有些好奇：“這是誰啊？”
許棠隨口解釋幾句，將綠染打發了。
許棠回了屋，剛坐下，那姑娘倒是懂規矩，一下就給許棠跪下了：“小姐。”
許棠兩輩子也沒有過這樣的待遇，一時間還有些微微不自在。
她差點就伸手去扶人起來，不過最後還是忍住，反倒是金刀闊馬的坐在那兒，盯著那姑娘瞧不說，還沉聲問起了話：“今年多大了？叫什麽名字？”
“叫二丫，十五了。”那姑娘顯然也是忐忑不安，答話都有些緊張。
“怎麽會被賣了。”許棠上下打量二丫，覺得不可思議：這日子得過得多苦，這都十五了，才像十三四的身量？！
二丫臉色木然的答：“我娘死了，我爹娶了後娘，又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後娘嫌彩禮給的不高，又不願出嫁妝，就幹脆趁著我爹生病，把我賣給了人販子。”
許棠頓了一下：“那你恨他們嗎？”
二丫低著頭，不吭聲了。
“以後你跟著我，就不能再回家，也不能再想著家裏人了。”許棠故意如此說了一句。
可二丫臉上依舊隻有木然：“小姐放心，我不會想家，也不會想他們，更不會再回去了。”
這分明就是恨的。
許棠點點頭，說起正事兒：“以後也不用管我叫小姐，就叫姑娘就行。我如今身份有些複雜，這個你慢慢就知曉了。不過，你先得學規矩，府裏規矩大，你不能越了規矩。再其次，你的名字也不能用了。我重新給你改一個。”
許棠也不會什麽詩情畫意，最後想了想，就道：“就叫春雪吧。陽春白雪，最為文雅。”
另外，她也記得葉清時跟她念的那一句詩詞。
第一個字就是雪。
而她是春日的海棠花。
那麽她的人，就叫春雪。正真合適。
二丫沒有任何意見：“姑娘起的名字很好聽。”
從今兒起，世上再無二丫，唯有春雪。
許棠看著局促不安的春雪，心想，都是一樣苦命的人，從今往後，她有一口吃的，自然也不會叫春雪餓著。
許棠盯著春雪洗澡的功夫，大概和春雪說了府裏的情況。
春雪不明白為什麽許棠身份也是丫鬟，就忍不住問出來：“為什麽姑娘也被賣了給人做丫鬟？那我該怎麽稱呼少爺——”
許棠覺得這個問題，還真是不好回答，最後就咳嗽一聲：“因為……少爺比較厲害。所以我暫且給他做幾年丫鬟。等過幾年，我就會帶你離開府裏。”
“至於你對少爺，也跟著我一同叫就是了。”
離開是肯定的。葉清時畢竟以後也要進宮不是？
至於學規矩這個事兒，許棠沒想到，葉清時第二日一大早就安排妥當了。
不過不是春雪一人學，而是她和春雪一起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