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杯酒:良絡今家
翌日星期二,烏雲盤旋於眾生之上,陰沉沉的壓在人們心頭,烈風的咆哮遍布大街巷,經多方蓋章認證可以一星期過完四季的良絡市又降溫了。
時至晌午,沉寂的臥室乍然響起一道鬧鈴聲,秦九醞瞌著雙目爬下床關掉,一麵和瞌睡蟲作鬥爭一麵刷牙洗臉。
她昨兒個光顧著琢磨如何反擊某鬼王了,現在困得要命,奈何下午有課,不能攤回去補眠。
她懨懨地換好衣服準備前往學校,途徑客房時沒按捺住朝裏瞄了瞄……
洞開的房門,幹淨整潔的地板,半條皺痕都不曾有的床褥,冷風自微敞的落地窗吹入內室,攜著床頭櫃上擺放的水仙清香撲向秦九醞。
眼睛瞧不見今朝那道孤傲的身影,鼻尖嗅不到今朝那股寒冽的冷香,若非枕間有一枚絕無可能單獨擱在那兒的青色玉戒,秦九醞都要以為自己兩日來的怦然心動、臉紅耳赤不過是忍受不了多年枯燥黑白的生活,而臆想出的絢爛的彩虹夢。
“嘖。”
秦九醞暗罵自個鬼還沒追到呢,便開始文藝矯情,卻三步並作兩步的走進客房,將戒指揣進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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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專業的課程無聊且乏味,容易令人昏昏欲睡,秦九醞聽著講台的老師唾沫亂飛的敘述曆代製陶的手工業,沒了平常飽滿精神的她再撐不住,倒在了課桌上。
“是她嗎?”
“是!學姐給我發了照片的。”
“還染發,花枝招展的賤-人。”
半夢半醒間,秦九醞依稀聽到背後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她掙紮著動了動,腦袋清明了一瞬就又趴了回去。
教室的桌椅都是木質,椅背中央有十幾厘米是空的。秦九醞酣睡如泥,渾然不知正有隻腳從那空隙伸來,猛踹向她後腰!
“呃!”
衝力使秦九醞的身體倏地往前滑去,胸脯撞到桌沿,疼得她迅即揮別周公驚坐起身,捂著隱隱作痛的肋骨悶哼出聲。
特麽誰?!
秦九醞雙眸盛火,驟然回首。
兩位陌生的女人不曉得什麽時候坐在了她後排,表情譏嘲,眼神輕蔑、得意洋洋地望著她,挑釁之意昭彰。
秦九醞臉色冷凝成霜,無聲細致地審視兩人一會,轉過身子接著聽講。
“噗嗤。”
兩女人似乎誤認為她虛了,毫不掩飾地冷嘲熱諷:“學姐真是多慮,這麽個隻會擺臉色的婊-子有什麽好怕的。”
秦九醞脫掉羽絨服拍打幹淨,舌尖頂了頂口腔,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她麵無神情地聽完課,麵無表情地跟著兩女人出了課室,麵無表情地一路尾隨她們走進校園內的樹林。
“你追著我們做什麽?”
倆女人顯然早便發現了秦九醞,所以才故意引她到此偏僻的地方,想著假如真撕起逼來,好以多勝少。
“誰踢的。”秦九醞雙手抱胸,單刀直入。
“什麽誰踢的?”其中一位女人笑嘻嘻的,“秦學姐,你有證據……”
“——啪!”
女人的‘嗎’字沒來得及出口,秦九醞的巴掌就已蓋在了她臉龐。
“再問一遍。”秦九醞單手掐住她的臉,目光卻乜著另外一人,“誰?”
不論秦九醞素日有多低調,藏匿於她冷酷外皮下的是張狂的本質,故而她才會在疑忌古城遊戲是非法組織時,為陳恩童隻身犯險。
當初的她不知道古城遊戲曾害人喪命,她自信自己不會遭一個非法組織洗腦,她肆無忌憚,反骨猖獗。
例如現今,既然分不清是誰踹的,秦九醞幹脆一視同仁。
兩女人怎麽也猜不到秦九醞會一言不和就上手,統統懵圈了,直至耐性耗盡的秦九醞又揚起捆了另一名女人一耳光,她們才反應過來。
“是你?”秦九醞神情淩厲,瞧女人不答,抬手預備再賞一掌,嚇得女人連連搖頭。
“不是我!”女人瘋狂瞟向先前打著哈哈質問秦九醞有沒有證據的夥伴。她所預料的撕逼頂了僅是吵吵架,從沒想過要動手。
被背叛的女人狠狠剜了眼前者,硬著頭皮迎上秦九醞射來的犀利視線,竭力保持鎮定,“誰讓你玩弄任學長的感情!我看不過去教訓教訓你怎麽了!?你不喜歡他就不能放過他嗎!”
“……”秦九醞上下端詳女人,宛若在瞅一枚智障,“你打哪兒聽來的?”
她與任長林除了同一導師,偶爾會一起外出田野實習,平時沒什麽交集,整間學校誤解他們的同學真不多,所以告訴女人這一虛假情報的人,必然是有意想借著此二人惡心秦九醞了。
女人囁嚅不願作答,但見秦九醞轉動著手腕又走了過來,習慣靠裝可憐博取同情的她即刻憶起適才那毫不慘水分的響亮耳光,而她先前蓄意挑了個無人的樹林,當下求助不了任何外援。
“是高盼香學姐!”唯恐挨揍的女人慌忙拔聲喊道。
秦九醞眸底驚過一抹厭惡。
高盼香,今家遠到外太空的表親。
她和秦九醞學的一個專業,從前甚至同一個宿舍,由於兩人一早便結有梁子,所以起初彼此都井水不犯河水,可沒安然度過開學的第一個月,秦九醞就察覺這家夥很欠。
喜歡將襪子粘著秦九醞貼身衣物曬;喜歡追著秦九醞攀比成績;喜歡當著秦九醞的麵炫耀有多少人追,該選哪一位做男朋友,那姿態令秦九醞莫名聯想到在菜市場挑蘿卜的大媽;喜歡到處宣揚誇大秦九醞的一舉一動,話裏話外無不透露著秦九醞不像個姑娘。
秦大姐睚眥必報,對付她的招數就是——
直接把她的襪子連著全部衣服,打包去到校內人流量最多的垃圾桶前,洋洋灑灑地悉數倒出丟棄;在專業課堂上屢次ue她,告訴老師她會這一問,再興致勃勃瞧她青著臉站在那不知如何作答;將她挑蘿卜的錄音發送到她父母以及今家的家族群;在她滔滔不絕談論自己時大步逼近,當場給她難堪。
秦九醞無所謂自己風評好壞,高盼香卻不行,於是沒兩月就忍受不住轉係搬離了宿舍。
“……阿九?”
秦九醞正思索著本次應該怎麽回敬高盼香,一道諳熟的動聽男聲忽地打斷她頭緒,她回身便瞥見曹操朝自己走來。
任長林穿一件淺藍色高領毛衣,一條淺色係長褲,俊容一如既往地掛著他那足以被載入教科書的標準式暖男微笑。
“任學長!”
鵪鶉似得兩女人猶如看到了家長的熊孩子,快步跑到任長林跟前,刻意捂著曾遭秦九醞親切拍打的麵頰,眼眶濕潤,“我隻是想同秦學姐聊聊,誰知她……”
“她竟然打我們!”
才翻臉不久的兩綠茶展現了不一般的默契,一位怯怯地瞄著秦九醞,另一人泫然欲泣:“我們錯了還不行嗎?沒聽高學姐的話胡亂惹秦學姐生氣,我、我們活該……”
“知道就好。下次都心點,我打人未必需要理由,單純瞧你們不爽了也會抽。”秦九醞嗤笑。
“阿九。”任長林無奈地輕聲道。
他知曉秦九醞是典型的嘴硬心軟。
猶記早前,有位學妹在他和秦九醞忙於探討墓葬城址的問題之際,給他倆分別送了一顆蘋果,他的爽口清甜,秦九醞的卻生了幾條蟲子!
也是秦大姐好運,咬的第一口便察覺有異,立刻吐了出來,惡心的臉色鐵青,回身逮住還沒跑遠的學妹,二話不把蘋果塞入學妹嘴裏,強迫她吃幹淨。
最終,那學妹當然是沒吃完,不過也被大姐逼著咬了一口並咽下腹中。平息了怒火的秦九醞才放開她,任她哭泣著逃離。
彼時他與秦九醞尚且不熟,愣愣地目睹她幹脆利落地以牙還牙,臨了擰開礦泉水瓶漱了幾次口,後若無其事地坐回他身旁,“繼續。”
“你……”他眨了眨眼,緩過神,睨向不遠處的攝像頭,“怎麽在這就動手了……如果那學妹待會跟老師告狀,你該受處分了。”
“我有證據,是她先惹我的。”秦九醞點了點那顆咬了兩口的生蟲蘋果,神情滿不在乎,“況且,我有仇不當報,留著他們占我腦容量?”
任長林注視她微挑的眉梢,一雙美眸內是藏也藏不住的猖狂,不禁心房大敞,一位驕縱叛逆的姑娘肆無忌憚地走了進去……
於是,他留了個心眼,第二果真聽聞那學妹心生不甘,向老師告狀,並將此事在微博網絡上宣揚開來,指名秦九醞校園暴力她。
任長林正要替秦九醞解決,豈料,校方卻先一步做出了處分——懲罰對象,那位學妹。
不單如此,學妹P上網的那篇‘校園暴力’文章也被微博撤了,連賬號都封了。
任長林覺得蹊蹺,一細查……方知是持有學校股份的良絡今家壓下了這事。
今家,國內最具影響力的家族。
今家的商業鏈滲透各行各業,旗下有十家排入世界前一百的跨國公司,對國家的經濟發展作出的巨大貢獻。
其有錢到什麽程度?
據,政-府會專門派人保護今家的當家同接班人,唯恐他們遭人殺害,惹得家族大亂,動搖國家經濟產業;也怕他們被西方人誘-惑,移民出國。
此事並不嚴重,往了可以講成是同學之間的打鬧,誰曾想居然炸出了這麽一個龐然大物?
起初勢要大鬧一場,讓秦九醞身敗名裂的學妹一點星火都沒撩起便匆匆息了聲。
也是在那以後,學校裏無人敢惹秦九醞。
反倒是秦九醞一星期後再見那學妹,卻認不出來了。她果然如她所言,報了仇,就把此人從腦中清除了。
任長林凝望身前兩位,哭的梨花帶雨的女人。
她們應當是這學期新來的大一新生,並不知悉這段往事。
任長林迎上她們希冀的目光,溫和道:“一定是有什麽誤會,阿九不會胡亂扇人的,你們仔細回憶回憶是不是哪兒得罪了她?”
偏袒之意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