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出氣
隔了沒多久,祝家接到消息後便派人來接了,來人賢重也見過,就是祝夫人身邊得用的汪嬤嬤。
祝鴻泰知道自己骨折了,躺在牛車上一動也不敢動,他倒沒覺得腿上和手上有多疼,反倒是騎馬磨壞的地方疼得厲害。一看到汪嬤嬤,祝鴻泰便眼淚汪汪的,看得汪嬤嬤也直呼心疼,安慰了他片刻才去跟其他公子說話。
她態度恭敬,也沒有怪他們的意思,祝鴻泰這幾日才學會騎馬她也是知道的,出門的時候她就擔心他會不會在路上出什麽事,可是想想他難得跟幾位頗有前程的公子交好,她總不好攔著。等祝鴻泰摔馬的消息傳來時,她腸子都悔青了,祝夫人也急得直抹淚,恨不得親自過來。
大家夫人出門哪裏能這般隨意,尤其是家裏有惡婆婆的,汪嬤嬤也不放心讓其他人來,隻能是她這個老奴走這一趟。
賢重和永銘對看了一眼,也不知要不要把看到的事說出來。
汪嬤嬤本來並沒有多想,隻當是自家公子不小心摔了馬,可是現在看這兩人的臉色像是另有隱情,心思也不由轉了幾圈,又說了好些謙恭的話,話裏話外便是讓他們看在同窗之情的份上有事莫要隱瞞。
這種時候一般都是永銘出頭,他便請了汪嬤嬤去角落,簡略地說了發生的事。
“我們當時已經進了城門,走得也慢,本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卻也不知從哪裏衝過來幾個人追追鬧鬧的就驚了祝兄的馬把他摔了下來。幸好我家家仆尚算得力,及時把馬給製住了,不然被馬踢著了,祝兄的傷隻會更重。”
汪嬤嬤聽到這裏哪有不明白的,壓下心下的驚疑,她反倒先道了謝,又說了一些客套話,才取了藥護送祝鴻泰回去了。
世間有許多人都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就算看到了什麽,怕有所牽扯也不敢據實相告。家裏一向也是這麽教他們的,永銘和賢重才會有一絲猶豫,且兩人也不能肯定這事是不是就是衝著祝鴻泰去的,若隻是意外或者認錯人呢?
雖是這樣想,兩人到底還有幾分少年血性,便把這事告訴了汪嬤嬤,回去也告訴了家裏長輩,以防這事其實是衝著他們來的還有下一次,祝鴻泰今天不過就是倒黴才遇上。
“你有沒有受傷?”
何素一聽說有人摔馬了,又看到賢重身上沾著灰,連忙拉過他細細查看,生怕他哪裏受傷了還故意忍著。
“沒有,摔馬的不是我。”賢重連忙說。
哪怕有人來回報過了,何素還是不信,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後,剛放下心又在賢重手上發現了一道血痕。賢重肉嫩,勒馬的時候被韁繩磨出了血印子,當時他還不覺得怎麽樣,就是有一些破皮,現在瞧著卻有幾分血肉模糊的樣子,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怎麽這麽嚴重!風和,快去拿藥來。”何素連忙扶著他的手,先用幹淨的水幫他清理了傷口,又為他上藥包紮,賢重一看她這般細致,便知母親發怒了。
賢重抿了一唇,用力擠了擠眼,逼得自己紅著了眼眶。何素要是生氣起來一向都是軟硬不吃的,他隻能裝可憐想轉移她的注意。
何素抬頭時見他如此,心軟了下來,堵著的那口悶氣也消了大半。
“不是說是祝胖子摔了,怎麽會傷著你的手?定是你不自量力去牽馬了吧。馬發起狂來哪裏是你一個孩子牽得住的,以後遇著這種事你得先顧著自己。”
這就是何素教孩子的方法,跟他從別處學來的都不一樣,賢重心下想笑,麵上卻一認鄭重她點頭,說“母親說得是,孩兒以後不會再衝動行事了。”
何素瞟了他一眼,一點也不信他的話。給他包好了傷口,她免不了又細細把事情問了一遍,賢重估摸著等父親回來了還得再問,倒也有幾分無奈。
何素不但問了,還讓他把城門口遇到的那幾個人的樣子描述出來。當時場麵混亂,也沒有人記得去攔他們,就讓他們走進巷子溜了,賢重還覺得有些遺憾,現在何素讓他回憶,他倒能清楚地說出來,何素聽了便取了紙筆畫了下來。
賢重隻看過她拿筆畫花樣子,何素一向用的花樣子都是很簡單的卡通圖案,看不出她的畫功如何,等她把人物畫好了,他發自內心的連連稱讚。沒想到母親還有這才能,哪怕她的筆觸有粗有細還有些歪斜,畫下來的人大體五官卻是像的。
蕭顯重回府時後便看到了跟真人頗為相像的畫像,何素還叫了賢元來重新描了一遍,描好那張就更像了。他在路上已經知道在城門發生的事,知道兒子並沒有受傷,還以為何素不會理會這事,想不到她竟願意幫忙。等看到賢重手上纏著的紗布時,他也就明白了。
“可惜沒有炭筆。”何素遺憾地說。
蕭顯重一聽,忽地說“你不是有眉石嗎?”
蕭顯重所說的眉石就是何素畫眉用的石條狀的眉筆,何素嫌那個顏色太黑,畫起來不自然,還不如她自然的眉毛好看,平時就不怎麽用,隻在出席宴會時稍稍畫幾筆。眉石雖比不起真的筆,可畫起來至少比毛筆要好,她哪怕用了常用來勾花樣子的筆,也不曾把線條畫均勻過。
拿著畫筆,何素在一張厚硬的白紙唰唰上畫了幾筆,嫌疑人大概輪廓便落在紙上。她以前學畫學得並不好,隻會一些簡單的構圖,可就她那跟簡筆畫差不多的畫技畫出來的人像,還是比他們所知的要像。她許久沒畫了,還在五官上加了些陰影,看著就更立體了。
“要是拿著這幾張畫像上街去問,保管馬上就能查出人來。”賢重讚道。
“說不定人早跑了。”
蕭顯重拿過畫像細看了看,很自然地把畫像放進了懷裏。何素朝他看了一眼,卻也沒有多問,他這個當爹的想出氣,她也不攔他。
賢重撇了撇嘴,假裝沒有看到,那些人的長相就記在他的腦子裏,他等會兒可以再畫出來就是了,哪怕畫得沒有母親那般好,卻還是能辯認的。不過比起找那些人來,他更看看祝家的動靜,要是這事真是衝著祝鴻泰去的,祝家怎麽都會有些動靜的。
雖說傷著了手,第二天賢重還是得去書院,先生知道他的手受傷跟祝鴻泰摔馬有關,還說了他們幾句,告誡他們休沐也不可瘋玩,賢重恭敬應下,除了賢元,怕是別人都覺得他知錯了。不過賢元隻當他是年少貪玩,以後還想登山,才會擺出認錯的模樣。考慮到賢重的課業麵上還可以,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放學後,賢重和永銘約好了一起去看祝鴻泰,鐵勇本來也想去,卻讓他們勸退了。他們除了去看祝鴻泰,也是想看看祝家的動靜,帶著一個鐵勇連私下問話太不方便。
到了祝家後,祝家的家丁知道兩人的身份,馬上引了他們進去。可惜他們到時白鴻泰睡著還沒有醒,兩人也不能跟他說什麽,隻能進屋看了他一眼便告辭了。
“難為你們過來,這孩子卻睡著。”祝夫人內疚說道。
“伯母言重。我們過來一趟也又不麻煩,祝兄傷重,讓他好好睡著就好,我們後天可以再來的。”永銘好聲說道。
“好孩子,還是你們想著他……”祝夫人一說,眼睛便有些紅了,汪嬤嬤連忙上前相勸。
永銘和賢重也沒好意思呆下去,便推說有事告辭了。之後他們每隔一天就會去一趟祝府,祝鴻泰也不可能每次都睡著,醒著的時候還能跟他們聊聊功課。就這麽過了一個月,永銘和賢重便知道祝鴻泰這事算是不了了之了。
“祝家這是沒查到嗎?”永銘有些不解地問。
這事發生後,魏氏也讓人去查了查,免得是有人要害永銘誤傷了祝鴻泰,結果這一查就查到了馬家,祝府的老夫人和祝鴻泰父親的小妾就姓馬。
馬家曾經也算顯赫一時,可惜在經曆改朝換代之後元氣大傷,現在隻是普通的小富之家,不然馬家姑娘也不可能來當妾。不過人家一開始也不是想當妾而是想成為祝五爺的正妻,誰曾想不管祝五爺怎麽鬧,老爺子就是不肯取消他定好的親事,硬是讓他娶了戴氏。
戴氏模樣不差,性如柔水,嫁過來後倒是跟祝五爺過了一段和樂日子,直到馬姨娘的事暴了出來,她才知道自家夫君有這麽一個紅顏知己。因為這個事,戴氏跟祝五爺的情份便差了,她倒也沒有怎麽鬧,卻也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對祝五爺溫柔體貼,轉而把心思都放在了兒子身上。
祝五爺有馬氏哄著,也沒想過去做什麽挽回正妻的心,反正都已經是夫妻了,便這樣過吧。
本來一家人也算相安無事,直到永銘頭一次來祝家玩時因為一時意氣,故意在祝老爺子麵前說了些寵妾滅妻的話,讓祝老爺子說了老夫人幾句,連馬姨娘也跟著吃了掛落。兩人為此也惱怒起來,以為是戴氏娘家得勢了才會在家裏作怪,為免以後再被她壓一頭,她們打算先下手為強。
祝老夫人有好幾個孫子,除了長孫,她最疼的就是馬姨娘所出的幾個庶子,也算是馬家的呢。馬家如今人丁凋零,她的兒子就是念舊又能照顧得了她的娘家幾分,再說她還有幾個不省心的兒媳婦呢,自然隻有馬姨娘所出的孩子才更有可能照顧著馬家一些。
馬姨娘的兩個兒子又嘴甜又聰明,祝老夫人瞧著就覺得他們比祝鴻泰有出息,也就願意為他們鋪路,想讓他們從庶子變成嫡子,哪怕是記名的嫡子也好。若要如此,祝鴻泰就成了障礙。祝老夫人倒也沒想直接下殺手,就想讓他傷了殘了,以後不能再科舉便好。
祝鴻泰倒是如她們所願的骨折了,兩人本打算在他回家的路上再做點手腳,可惜去接他的是汪嬤嬤,她非常謹慎地繞開了她們的布置,還直接就近去戴府請了人幫忙,回家後更是把祝鴻秦的院裏看得如同鐵桶一般。不論誰去看他,邊上都有不少人盯著,且祝鴻泰喝了藥便睡了,旁人就是想多留一會兒也不行。
戴氏這次也沒有忍著,直接跟祝鴻泰的父親說了有人想害她兒子,可是這無憑無據的他卻沒有信,加上早幾日他就聽說祝鴻泰在學騎馬,還說他就學了半吊子就想出門玩說不定會摔馬。
也難怪他不信,就連汪嬤嬤一開始也是這麽以為的,她信祝鴻泰的同窗不會編話騙她,也信這祝府的確有人想對祝鴻泰不利。戴氏回了娘家一趟後,已經決定等祝鴻泰把傷養好後就讓他去白馬書院就讀,還準備花錢雇一二好手,專門負責他的安全。至於這次的事,她們心中有數便好,卻不好做什麽。
她們不好做,永銘和賢重卻打算做。
這一個月,他們也不是白白等著祝家的反應。賢重從蕭顯重那裏知道事情的確是祝鴻泰那個姨娘搞鬼後,就一直在想要怎麽給她點顏色瞧瞧,哪怕蕭顯重跟他說這是別人家的家事讓他別管,他也沒放在心。他行事隨心,管他是誰家的事,隻要礙了他眼的,他就願意去挖坑埋了。
何素知道了他的盤算,說“你是想對付他那兩弟弟?還是馬家?”
“馬家。”
何素就是好奇一問,卻讓本來猶豫的賢重下定決心隻對付馬家。要是傷著了祝鴻泰的兩個庶弟,就同時得罪馬家和祝家的風險,而對付馬家,卻隻需要得罪一家,且祝家的幾位夫人對婆母的娘家都心懷不滿,隻是迫於祝老夫人積威甚重不敢表露。
聽他要對付馬家,再想想馬家似乎也沒有什麽厲害的人,何素就隨他去了,卻沒有半點攔下他勸他寬容的意思。她一向不懂怎麽教孩子,隻要他們順心,她就順氣,他們平安,她就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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