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帝王的哀求
剛到門口，守衛的士兵上前攔住了祁連雲。
祁連雲瞠大著雙眼，似乎包含著熊熊的烈焰，足以燃燒整個天地“滾開！”
話音剛落，便隻身衝著守衛舉起利刃攔住的屋內衝去，似是根本不在乎那些個閃著寒芒的鋒刃。
侍衛麵色為難，猶豫片刻還是伸手將懷裏的一封信掏了出來，遞給祁連雲“皇上，這是公主交給屬下的信，並吩咐屬下過幾日交給陛下，如今……隻有提前交給您了……”
話還沒說完，祁連雲就劈手將信封拿了過來，指尖微微顫抖，拆開那雪白的信紙。
裏麵沒有多餘的話，隻是一首詩。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
第八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祁連雲雙目赤紅的瞪著信封，似乎隻看，便能將上麵的字全部打消一般。
“好……好啊，好一個免教生死作相思，葉筱！你休想！”
說完，丟下手裏的信封衝了進去。
侍衛們卻是不敢再拚命阻攔，雖說他們聽命於公主，但到底這個男人是祁國的皇帝，還是幫他們公主躲避危險的人，倒是不敢真的傷到他。
因此也給了祁連雲進屋的機會。
剛一進入宮殿，祁連雲便已聞到隱隱的禪香，明明是帶著佛意的香味，卻在祁連雲看來，如同引導他走入地獄的魔香，讓他忍不住心生膽怯。
整座宮殿似乎空無一人，似乎連陽光在照射到這裏時，也減少了喧囂。
祁連雲如無頭蒼蠅一般衝入大殿，卻依舊沒有一個人。
心中的恐慌一點點腐蝕著他的心，六年前的那一幕一遍一遍的浮現在他眼前，胸口的舊傷似乎也在這個時候冒頭作祟，一陣陣的劇痛撕裂著他的胸膛，讓他眼前一陣模糊。
葉筱，你怎麽敢？你怎麽敢這樣做？你到底還是要離開我嗎？
你惹了我，引得我墮入地獄，你又怎麽能入佛？你若想當佛的信徒，那我便毀了這佛，你若想修煉成仙，那我便逆了這天！總之，你葉筱這一輩子，隻能待在我身邊，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祁連雲伸手扶著門框，眼前一片混黑，眼底的暗色一點一點覆上他的雙眼，就連周遭的陽光，似乎都被黑洞吸收，不見一點光明。整個人如同地獄爬上來的惡魔一般，肆意妄為。
終於，被一直隱瞞在祁連雲心底裏的惡魔，就這樣輕易的，被葉筱召喚了出來。
忽然，不遠處托盤落地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扭頭望去，一個站在不遠處的小宮女似乎是被他嚇到了，愣愣的站在原地麵色蒼白。
小宮女看著那人一步步的接近，克製著自己想要逃跑的雙腿，顫顫巍巍道“參……參見……皇上”
祁連雲低啞幽深的嗓音問道“皇後呢？”
“皇後娘娘在……在佛堂.……準.……準備受戒”小宮女腿一軟跪倒在地，冷汗布滿了整個臉龐。
“佛堂在哪？”
“在……在坤寧宮後.……後麵的小樹林裏”
小宮女話音剛落，便感到一陣風聲，再次抬頭，已經不見了皇帝的蹤影。
她這才心有餘悸的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溫熱的脖子，在剛才的某一刻，她似乎都已經產受到了冰冷的匕首抵著脖頸的死亡滋味。
立馬撿起地上的托盤，小宮女嚇得屁滾尿流的離開了這裏，實在不敢在這裏久待。
這邊，葉筱垂眉閉眼跪在高大的佛像前，心中一陣放鬆。
這輩子，她可能都要跟祁連雲牽扯不清了，也隻有這樣，既能遠離了他，也能替之前那幾十萬的錦州城百姓贖罪，隻求她每日誦讀的往生經能讓那些冤魂安息。而朝堂上，大臣們也不會為難一個生母為祁國祈福的太子。
來替葉筱授比丘戒的，自然是尼姑庵裏麵德高望重的女活佛，她眉目慈悲，眼中帶著透徹的憐憫，低聲又一次詢問“施主，你紅塵未斷，此生與佛法無緣，當真要將此生葬送在這無盡的佛法當中？”
葉筱底底的笑了聲，道“正是因為紅塵未斷，所以才要法師來替我斬斷凡塵。與佛法的緣分，我也不必強求，隻希望能替百姓祈福，為往生者誦經安魂罷了”
明慧底底的歎了一聲，見葉筱心意已決，也不再說些什麽，隻希望著剛剛出去的那個宮女能將該叫來的人叫過來。
螢草抹著通紅的雙眼固執的跪在葉筱身邊，主子既然都要出家了，那她做奴婢的，當然不能留主子一人，這一生，不管是姐妹還是主仆，她都要跟著娘娘。
“大師，時辰到了，動手吧”葉筱眉眼微動，似乎明曉了明慧在拖延時間。
明慧終是歎息一聲，拿起托盤裏麵的刀剪，利刃剛一觸及到那滿頭的青絲，門外便傳來一陣喧囂。
明慧臉色一鬆，終是趕過來了。
祁連雲剛一進屋，便看到那個他朝思暮想的人兒正跪在蒲團上，背對著自己，滿頭的青絲披散在背上，烏黑的醒目。
視線一觸及那個熟悉的身影，祁連雲滿腔滔天的怒火便奇跡般的被打壓了下來，再也沒有在屋外時的張狂。
他整個人如同被主人拋棄的野獸一般，低聲嗚咽著“小筱兒，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你不願意見到我，我便不再闖入你的宮殿，你不願我插手你的事，我便老老實實將自己的爪牙收好，你所有不願意我做的事，我都絕不會插手，隻求你……別剝奪我守著你的資格……”
一代雄韜偉略的帝王，如今，就在眾人麵前苦苦哀求著這個跪在佛祖麵前一心向佛的女子，乞求著被他弄丟了的愛意。
葉筱依舊沉默的跪在蒲團上，手中轉動的佛珠不停，甚至越轉越快。
見她沉默，祁連雲愈加絕望，他繞到她的麵前，蹲跪在她麵前，小心的伸出手拉著她的衣袖“小筱兒，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將你當做我的歸屬物，不該妄圖掌控你的思維，是我的錯，可是，你能不能原諒我一次，給我一次機會？我以後再也不會再犯了”
“還有睿安，你向來不是最疼睿安的嗎？你要是入了佛門，以後想要見睿安就困難許多，到時候睿安想娘親了怎麽辦？”
提到睿安，葉筱轉動佛珠的手微微一頓，接著又若無其事的轉了起來。
祁連雲見有戲，趕忙再接再厲，不斷的提起睿安。
他的心中，卻越加悲涼，沒有想到，有一天，他祁連雲竟然會借著其他人的名義，來跟她說話。
半晌，葉筱終是睜開了雙眼，隻是眼中悲涼一片，竟是什麽都沒有。
“皇上，此生錯過就是錯過了，如若你我有緣，來世再見。至於睿安，他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對他，我很放心”
說完，便扭頭看向明慧“大師，時候已經到了，快開始吧”
“不！我不允許！”祁連雲扭頭凶狠的瞪向明慧，似是護食的野獸一般，再次回頭，已經收斂了凶狠的模樣，隻餘下滿臉的悲切“葉筱，你不能這麽狠心，我找了你六年！六年啊，你不能這樣做，我才剛找到你，你不能就這樣再離開我……葉筱，求你，給我最後一次機會行嗎？”
說完，雙眼緊緊的盯著葉筱，隻期望著她的態度能有一絲鬆動。
葉筱聽著他極盡悲切的聲音，心底一陣陣的抽痛，握著佛珠的手忍不住收緊，指尖被佛珠上麵的痕跡咯的泛白，終於她沒忍住，睜開了雙眼，定定的看著祁連雲。
祁連雲望著那一雙熟悉的雙眼，等著最後的審判。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未來會在一個女人的眉宇之間，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看著祁連雲期望的眼神，最終，葉筱狠心閉上了雙眼，啞聲道“大師，開始吧”
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她不敢再試一次，六年前的那一次飛蛾撲火已經讓她深刻明白了，古代帝王的愛，到底是劫掠與霸占，她不再期望一個唯我獨尊的帝王，明白什麽叫尊重，什麽叫信任。
如此，就這樣吧，這樣的結果對所有人都好，就算她不喜歡待在一個地方長長久久，但那又怎麽樣，總該有一個人替無辜死去的人恕罪，這一世已經是她偷來的了，犧牲她一人就好。
“不準！朕不準！誰敢？誰敢動手？”祁連雲陰霾的看著周圍的所有人，冷聲道“傳令下去，今後誰敢動她的頭發，朕便斬其首，屠遍整個佛教！”
“祁連雲！”葉筱崩潰的抬頭看著那個滿身殺戮的男人“你剛剛才說過的，說過不會逼我！這便是你的承諾？”
“祁連雲，我果真不該信你！”葉筱眼中的淚水陡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