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願能與子偕老
謝旌和那對夫妻擦肩而過。很奇怪，他心中竟飄過些淡淡的羨慕。
一出生，他便是謝大少爺，自小在錦衣玉食的繁華堆裏長大，不能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至少不是太過離譜的東西，他伸伸手都拿得到。
那些“平平淡淡才是真”的話，他向來嗤之以鼻。就他這樣，怎麽可能平淡得起來？再者，沒錢才講平淡，他什麽都有，自然該去追求更有意義的生活。
走了這麽一大遭，他擁有的東西越來越多，也離所謂的“平淡”越來越遠。
記得剛和青偃相識的時候，她都暗地吐槽他眼睛長在頭頂上，他覺得也沒錯，看得遠，才能走得遠。可是如今，他一低頭才驀然發覺，自己竟浮在空中，腳沒踩到實地，一切都是虛的。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滾滾紅塵之中的芸芸眾生罷了。
他已經擁有了太多太多的東西，在很多人眼裏，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是讓人仰視的謝督理。但是，那又如何呢？他現在最想要的，也隻不過如那對夫妻一般，和青偃執著彼此的手，像在狗頭坳的那幾日，一起平平淡淡地度過每一個日升月落。
心中陡然湧出一股暖意，謝旌大步朝前而行。
推開門，青偃坐在陽光裏，見他來了，微微一笑：“好了嗎？”
謝旌含笑道：“好了，沒什麽事，我們回家吧。”
十指相扣，執子之手，願能與子偕老。
*
回到家中，謝旌先後跟楚毅雄、邱廣海通了電話。
三日後，楚毅雄、邱廣海秘密抵達江城，和謝旌閉門商談兩天一夜。
楚毅雄抽了好幾包煙，一向樂嗬嗬的邱廣海臉上也沒了多少笑意。
待那長長的三人會議結束後，三人的眼裏都布滿了紅絲。
楚毅雄連煙都不想抽了，隻道：“我要是謝明承，我的棺材板都壓不住了，能被你氣得從墳裏跳出來！”
謝旌笑了笑：“楚叔您說輕了，要換了我家老謝，他會直接抽死我。”
邱廣海在一邊打哈哈：“謝督理是性情中人，人各有誌，也挺好挺好。”
楚毅雄罵道：“好個大頭鬼！他想過逍遙日子，做夢去吧！”
楚毅雄氣衝衝地走了，邱廣海便也告了辭。
顧蘭兮見兩人走得匆忙，臉色也都不是很好，便來問謝旌：“你把楚督理和邱大帥惹毛了？”
謝旌回：“算是吧。”
顧蘭兮皺眉：“除了這三個字，還有別的話嗎？你現在說話改走‘惜墨如金’的風格了？”
謝旌便道：“我們定了兩件事：首先，我拒絕了他們讓我當大總統的建議；其次，越省暫歸邱大帥管，我暫管蒲、吳、淮、庸四省，同時尋找合適的人選，陸續把四個省的兵權也交出去。”
這個答案，顧蘭兮似乎並不意外，她隻點了點頭：“你決定了就好。”
謝旌又道：“等解決趙家那邊的事，國內大局一定，我們去羅國。”
顧蘭兮歎了口氣，說道：“好，自從你和我說了退路後，羅國那邊我一直有做準備。這邊家大業大，真要過去，還需費些時間，你心裏有個數。”
謝旌說：“我知道了。媽，謝謝你。”
顧蘭兮道：“和你媽說這些？我還是那句話，隻要你和青偃平平安安的，什麽都無所謂。”
金灶沐是第二個得知消息的，一張嘴半天都沒合上。
“謝旌，你是不是瘋了？”打了快一年的仗，把到手的大總統之位拱手相讓？謝旌什麽時候這麽講“溫良恭儉讓”了？！
謝旌看了他一眼：“你瘋，我都不會瘋。”
金灶沐繞著他轉圈圈：“要不你再考慮考慮？”做大總統也挺好的不是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也讓他跟著升個天啊！
謝旌說：“考慮好了，決定了，就這樣了。跟你說一聲，讓你有個準備，僅此而已。其他的廢話就不用說了，我沒時間聽。”
金灶沐指著謝旌“你你你”了個半天，最後一跺腳：“誒！得了，不做拉倒，我也樂得清閑，回家帶孩子去了，再見！”
*
八月下旬，楚毅雄在平城稱大總統，總管鄭、岱、梁等中原六省。
謝旌、邱廣海兩大統轄全國十省的軍閥發表聲明，承認楚毅雄大總統身份，並表示一切聽從大總統安排。
緊接著，還有一些小軍閥也俯首稱臣。除閬中和大西北，以及東北四省無回音，楚毅雄算是在名義上成了國內的掌權者。
大總統任職的消息在報紙上發布的時候，謝旌和青偃正在喝老三的喜酒。
本來大家都不知道這事。
老六家的小子淘氣，掏了五加皮的書包，拿著裏麵的紙，坐小板凳上撕得歡。五加皮大叫一聲：“我的書！”
可惜為時已晚。五加皮又氣又無奈，憤憤地在一邊粘紙，粘著粘著就看到新買的報紙上的新聞了。
“換大總統了啊？”
五加皮聲音不小，老四、老五他們都湊了過來，讓五加皮把報紙上的內容念給他們聽。
聽著聽著，一群人的腦袋就不由得轉到謝旌臉上去了。
謝督理正在看青偃包餃子，哎，他家少夫人就隻會包餃子，可他又不愛吃餃子……冷不丁感覺被人盯了，他便偏過頭去，見老四、老五他們奇奇怪怪的表情，不由地戳了戳青偃的胳膊：“他們這是幹嘛呢？”
青偃皺眉，說道：“都很閑是不是？過來包餃子啊！”
老四：“哦，客人來了，我去迎客。”
老五：“那個，三哥叫我。”
老六：“毛毛撕了五加皮的書本，我粘書本去。”
……
最後剩下五加皮孤零零的一個人，乖乖過來包餃子，一邊包一邊問謝旌：“謝督理，你怎麽不做大總統啊？”
大家都覺得謝督理應該是要做大總統的，連菜場賣菜的阿婆都知道。阿婆還說：“咱們謝督理做了大總統好誒，謝督理長得好看，每天在報紙上看看他，心情好，菜都能多賣一點的。”
謝旌反問一句：“我為什麽要去做大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