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輪不到謝旌得天下xiNShU.
青偃拿了隻杯子,也替顧懷倒了杯水,推到他麵前:“你希望他坐,還是不坐?”
顧懷沉默。
希望謝旌坐嗎?希望吧,這個世道也不能一直這麽下去,放眼國內,有魄力重整河山的,謝旌算是佼佼者。
不希望謝旌坐嗎?也不希望,這條路前途未卜,謝旌是他兄弟,他希望謝旌平安,更何況——
顧懷微微抬眼看了看青偃。
如果謝旌走那條路,她也會很辛苦吧。
隻是這些話,他都不能說。
許久,他才道:“無論謝督理做哪種選擇,我必定跟隨到底。”
青偃扯了扯嘴角,笑得清淺。顧懷還是和以前一樣,把話悶在心裏,不肯直截了當地坦白。
既然不願深談,那她也就沒必要交出底牌了:“我要趙家那條鐵路,隻是為了讓謝旌這場仗打得輕鬆一些,僅此而已。至於後麵怎麽走,看謝旌自己的選擇吧。”
夏日的陽光,亮得有些炫目,房間裏明晃晃的。顧懷看到青偃坐在一片光中,那片光明明就在他的對麵,可不知為何,他覺得被光包裹的她,卻在他觸不可及的地方。
*
趙碧雲沒有住酒店,她住的是一處富商的私家園林。
沿著亭台水榭,在曲徑通幽處,她看到了坐在石桌邊擺弄棋子的曹嘉年。
鳳尾森森,暗影斑駁,一襲白色長衫的他,氣質卓然,像極了誤入萬丈紅塵的仙人。趙碧雲第一次見他,不知為何,腦中跳出的便是嵇康那曲《廣陵散》。
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她站在月門邊看他,他似乎有所察覺,落下一子後,朝月門瞧來,見是她,微微一笑,如佛主拈花:“三小姐,回來了。”
趙碧雲心猛然一跳,強壓下那顆悸動的心。裝著鎮定的樣子,她笑著走向他:“曹先生倒是選了個涼快的好地方。”
曹嘉年也沒站起身來,隻做了個“請”的手勢。
趙碧雲剛在曹嘉年對麵坐下,便有下人端了清涼的果汁,恭恭敬敬放在她的麵前。趙碧雲已習慣,喝了一口,果汁甜中帶著幾分果酸,入口很是清爽。
曹嘉年沒有兜圈子,開門見山地問:“今日談得如何?”
趙碧雲輕歎一聲:“談得不怎麽樣。”又見曹嘉年仍是方才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不由道:“你好像並不意外。”
曹嘉年說:“如果這筆生意這麽好做,那早就有人去做了。談得攏,很好,談不攏,也於情於理。”
趙碧雲道:“也不是談不攏,隻是謝少夫人提的那個要求,趙家怕是做不到。”
曹嘉年問:“她提了什麽要求?”
趙碧雲剛要開口,卻一愣。曹嘉年向來波瀾不驚的目光,此刻卻如天上的驕陽,陡然有了灼熱之感。她有些奇怪,正要細究,他卻又恢複了方才的平靜。她納悶,難道是她看錯了?
暗暗將這個疑問壓下心底,她回他:“謝少夫人不要錢,要平新鐵路的運營權,這怎麽成?”
曹嘉年沒有回話,沉靜的眸子此刻卻是如深淵一般,見不到底。
趙碧雲說:“要這條鐵路,應該是謝旌的主意,謝旌想坐大總統的位置。”
曹嘉年說:“是她自己的主意,她要幫謝旌。”
趙碧雲一愣,才反應過來,曹嘉年口中的“她”是指誰,便道:“曹先生為何這麽說?”頓了頓,又道:“你似乎很了解這位謝少夫人。”
曹嘉年一記眼神掃過去,趙碧玉陡然一驚。自認識曹嘉年以來,他向來平和,即便這種平和有拒人以千裏之外的冷漠在,可至少溫和,他也從來沒表露出特別的情緒來。
他就像一麵上好的玻璃鏡。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鏡麵碎裂,裂縫裏透出他的七情六欲來,隻不過,這道裂縫轉瞬即逝,她並沒有看清鏡麵下的東西。
趙碧雲低頭喝了口果汁,掩去她的心緒,待再抬頭時,已又是一張虛心求教的臉:“依先生之見,這裝生意該不該做?”
曹嘉年說:“做。”
趙碧雲蹙了眉:“為什麽?還請先生賜教。”
曹嘉年問她:“趙大帥要組建空軍,向謝旌購買飛機的目的是什麽?”
趙碧雲說:“入主中原,統一全國。”
曹嘉年點點頭:“現在統一全國的事是謝旌和其他幾位軍閥在做。平新鐵路一旦入了謝旌的手裏,等於直接掐斷了商靖淵的後方補給,謝旌這場戰能少打兩個月。不僅如此,接下去,他必定要向大總統動手,也需要這條鐵路相助。既然如此,那就助他一把吧。”
趙碧雲頓時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等大局定後,父親再和謝旌一決高下?”
曹嘉年說:“對,借謝旌之手,除去商靖淵和大總統,這是最省力的辦法。”
趙碧雲踟躕道:“可如果謝旌除去商靖淵和大總統,直接得了天下,沒給父親機會呢?”
曹嘉年執了一顆黑子,落到棋盤上:“有我在,輪不到謝旌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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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趙碧雲再次登門,告知青偃同意以鐵路換飛機。
這倒讓青偃頗為意外。在她的猜測中,趙家即便同意這個方案,也得斟酌個十天半月的,沒想到這麽利落。
“好,那我們談細節吧。”青偃對林致遠點了點頭。
林致遠拿出一疊資料:“這是飛機的使用說明和報價。”
趙碧雲接過,翻閱了一遍,仔細看了看報價,然後轉交給了身邊機械方麵的專家。
她拿出一本冊子,遞給青偃:“這是平新鐵路的運營情況。”
兩方的人談了整整兩天,才終於定下合約。等青偃和趙碧雲簽完字,這筆生意正式生效。
當晚,青偃跟謝旌通了電話。
電話接通的時候,謝旌剛好清理完戰場,正灰頭土臉地準備回去洗澡。
一聽說青偃打電話來,他二話不說,直接跑到了辦公處。
“青偃!”謝旌抓起電話激動地喊。
青偃本想說鐵路的事,可聽到謝旌的聲音,那話就說不出口了:“謝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