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佛像石壁取物
大概開了快一個小時的車，幾人終於到了石窟。
石窟興建於漢代，盡顯皇家氣派，前期的石像宏偉，氣勢磅礴，中晚期則精雕細琢，華麗多變。
楚思賢是位非常盡職的導遊，大到石窟的興造，小到一尊佛像的故事，都說得頭頭是道，生動形象。
當來到最著名的五窟時，青偃止了腳步：“停一下。”
楚思賢說得正興起，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啊？哦哦，好。”
謝旌見青偃走向其中的一窟，抬頭仰望最高的一尊佛像，不由道：“東西在上麵？”
青偃“嗯”了一聲。
楚思賢問了句：“什麽東西在上麵？”
他話音未落，青偃已深吸一口氣，掠身而上。
謝旌來不及拉住她，不由得麵露緊張之色，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知道她輕功好，可這畢竟是沒什麽抓手的石壁，要是……呸呸呸，他烏鴉嘴什麽！
楚思賢一張嘴張得能塞一個雞蛋。這是石窟最高的的石像啊，有二十多米呢，她就這樣輕輕鬆鬆地爬上去了？
楚思遠也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以前聽說過江湖有能人異士，輕功卓著，可她怎麽也沒把這些和謝督理的夫人、希文先生的女兒想到一塊。
青偃已經到了佛像的肩部，還在繼續往上，終於在石像頭部上方三四米處停了下來。
她將整個身子貼緊石壁，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插入了一處不明顯的石洞。匕首鋒利，三兩下便將石頭挖掉了，她挖去洞口的砂石，探進手去取出放在裏麵的東西。
取好東西，下來就比上去容易了，青偃像隻鳥似的，找了借力點，輕飄飄而下。
見青偃安然無恙落在地上，謝旌一顆心才終於放了下去，趕緊走到她身邊：“沒事吧？”這麽高，嚇死他了。
青偃搖了搖頭：“沒事。”
楚思賢的嘴巴終於閉上了，不過很快又張開了：“少夫人，你以前來過這裏啊？這個盒子是你放進去的——”
楚思遠低聲打斷他：“思賢。”她這個弟弟啊，真不知該說他天真爛漫，還是缺少根筋好。
楚思賢也不是傻子，隨即明白過來，笑著撓了撓頭，卻也落落大方：“對不起啊，我話有點多。不過我隨便問問的，少夫人你別放在心上啊。”
青偃笑了笑：“也沒什麽不好說的。以前跟著師傅來這裏，是我把盒子放進去的。過去很多年了，今天聽大少爺提了石窟，才想起這事，便將盒子取了。盒子裏放的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不過是母親留下的物件，也算當個紀念吧。”
青偃說得坦然，楚思賢神經大條，也沒聽出個什麽。楚思遠則隱隱覺得這背後一定有段傷心往事，但她也沒有再多過問。
至於謝旌，自然是明白的。
這個故事，青偃跟他說過。
夏家出事前，青偃的母親給了她一盒巧克力，讓她慢慢吃。當晚，夏家大火，青偃的師傅帶走青偃。青偃抱著巧克力在城牆上等了很久，卻再也等不到她的父親和母親。
這種痛，老謝走的時候，他有過。那時候他早已成年，而青偃呢，才五歲。那種悲痛與絕望，他至今仍不明白，她是怎麽熬過去的。
見青偃手上都是細碎的砂石，謝旌取出手帕，拉過她的手替她擦拭。
一擦之下，卻見她右手心上有斑斑血跡，謝旌臉色一變：“受傷了？”
青偃低頭一看，剛要說“擦破點皮，沒關係的”，謝旌已經問楚家姐弟：“有醫藥箱嗎？”
楚思賢搖頭表示不清楚，楚思遠想了想說：“車上應該備著。”轉頭吩咐身後的隨從去拿。
謝旌用手帕把砂石擦幹淨：“疼不疼？”
青偃笑了笑：“不疼。好久沒練了，要讓師傅知道就這麽一爬，還弄出了血，肯定一頓揍，嫌我丟他臉。”
謝旌不禁問：“你師傅經常打你？”
青偃點頭：“打。練功偷懶，打；教了幾遍沒學會，打；和他頂嘴，打。反正那個時候，我隻記得他天天打我。”
謝旌心疼道：“你師傅幹嘛下手這麽狠？怎麽說，你也是一個女孩子家。”
青偃說：“一開始我也不明白。我恨死他了，後來他讓做什麽我偏不做，他打得更狠了。實在太疼，我就哭了。師傅倒不打我了，他說，哭出來就好，你要老這麽憋著，非憋出內傷來。傻孩子，我這麽打你，你怎麽就不哭不鬧不反抗呢？一個人活著，就得該哭哭，該笑笑，該生氣就生氣，熱熱鬧鬧，生龍活虎的……”
說著說著，她似乎又回到了那日。
她抱著師傅哭得撕心裂肺，似乎要把積累許久的委屈和悲傷都哭掉。師傅拍著她的背安慰她：“青偃，咱們先把功夫練好，能夠自保；要是保不了，咱就逃，這可是師傅的絕招。等學好功夫，咱們就去掙錢，掙很多很多錢，造大房子，過好日子。要是師傅活得長，再給你找一個好女婿，特別聽你話的那種……”
她掛著眼淚鼻涕，抽抽噎噎地說：“不要……你找的一定很難看，我才不要難看的女婿……”
師傅愁眉苦臉：“可是好看的男人都不靠譜啊……你看師傅靠譜吧？照師傅這樣的找，準沒錯！”
她抓起他的袖子，胡亂抹去眼淚鼻涕：“太醜了，白送我都不要！”
師傅頓時垮了臉，為自己憤憤不平：“小孩子家家的，亂說話！師傅哪醜了？雖說師傅不是什麽頂級美男子，可在江湖上也被人讚玉樹臨風的好不好！”
她十分懷疑：“江湖裏的人都是瞎子吧。”
師傅氣道：“你才瞎，你全——反正你眼神不好！”
她揉揉肚子：“師傅，我餓了。”
師傅抓起她的手：“走，咱們吃飯去！你看看，師傅多好啊，你這麽氣師傅，師傅都不跟你一般見識，你說啊，像我這樣人品的上哪找去呢？你竟然還嫌我長得不好看，哼！”
……
風扣記憶，開了那扇通往過去的大門；歲月章回，原以為隻有模糊的過往，可拾起時才驀然發覺，點點滴滴都清晰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