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罵誰“下三濫”？
牛小姐話說了一半，一個沉穩卻帶著幾分冷意的聲音自門口傳來：“誰‘下三濫’？”
青偃循聲而去，脫口而出道：“顧師長。”自平城縣一別，已經好幾個月了，聽謝旌說顧懷的傷已痊愈，如今看他除了比過往清減了些，臉色倒也不錯。
劉掌櫃自然是認得顧懷的，一張臉差點笑成了一朵花：“顧師長來啦，歡迎歡迎！” 與謝督理關係最好的師長啊，可是尊大神。
顧懷看了眼劉掌櫃，目光落在牛太太和牛小姐的臉上。
牛小姐的眼睛亮了亮，牛太太也是強打起了一副笑臉來：“顧師長你好，我家老牛最近老提起你呢？什麽時候有空去家裏坐坐。”謝旌已經結婚了，如今放眼吳、淮、庸三省，最有權勢、最優質的單身漢可不就是麵前這位顧師長嗎？
顧懷卻仿佛沒見到牛太太，隻對牛小姐說：“剛是你說‘下三濫’？”
牛小姐眼圈頓時紅了，指著青偃嗲嗲地說：“顧師長你不知道，那個女人可囂張跋扈了，她剛對我和媽媽動手，你可得幫我和媽媽出頭呀！”
顧懷點點頭：“那就是你說的。”
他徑直走到青偃麵前，恭敬道：“少夫人。”
青偃微笑道：“顧師長，好久不見。”
牛太太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顧懷當她是空氣暫且不提，能讓顧懷這麽客氣的人，屈指可數。這長得跟妖精一樣的女人，到底是誰？
夥計看著青偃的臉，也在琢磨“少夫人”三個字的意思。
劉掌櫃畢竟見多識廣，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麽，心裏七上八下。剛剛青偃是背對著他，他也沒注意到她，現在看到青偃的臉，他覺得自己犯了個要命的錯誤。
牛太太隱隱覺得她似乎惹了不該惹的人，但仍有一絲掙紮，勉強擠出一個笑，她問顧懷：“這位小姐——夫人，是你的朋友？”顧懷那個態度，肯定不是朋友，但除了朋友，她能問什麽呢？
顧懷淡淡道：“做謝督理夫人的朋友，我可高攀不上。”
此話一出，廳裏又是死一般的寂靜。
牛太太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好，牛小姐更是嚇得差點跌在地上。
眾人的目光落在牛太太和牛小姐身上，算是給她默哀：讓你牛氣衝天，這下真衝到天了，跟督理夫人說“你知道我爸是誰嗎”，更罵督理夫人“下三濫”，牛，真牛！
目光又從牛太太和牛小姐的身上陸續移到青偃臉上，好奇又驚訝：原來這就是謝督理新娶的夫人，也是希文先生的女兒啊，真是不同凡響！
夥計渾身冒著虛汗，嘴唇抖了抖，也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他隻想哭。
還是劉掌櫃在商場多年，雖然隱隱明白麵前的夥計一定講了不該講的話，卻還是試圖挽回些什麽。他暗自清清嗓子，賠著笑對青偃說：“少夫人，怠慢了怠慢了，請問您想要些什麽？”
青偃是來買東西的，不是來為難人的，便又將剛和夥計說的話重複了一遍，隻道：“算得清賬，我現在就付款提貨；要是算不清，就把東西送到我留的地址。”
劉掌櫃趕緊道：“我們店裏是有送貨服務的，下午我就把東西送到您府上。”
青偃回了一字：“好。”
青偃見顧懷的身邊還站著一位穿白色大衣的女子，頓時了然了幾分，對顧懷道：“顧師長，過幾日是媽媽的生辰，一起來家裏吃個飯吧。”
顧懷回：“是。”
青偃說：“那我先走了。”目光移到他身邊的女子，含笑向她微微點了點頭。那女子趕緊回禮，身子卻不由地靠近了顧懷幾分。
走過牛太太和牛小姐身邊時，青偃麵無表情地掃了她們一眼。
要不是女傭扶著，牛太太和牛小姐差點癱倒在地。
牛小姐咬著下嘴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強忍著才沒哭出來。
顧懷看著青偃的背影，她走得一向快，很快便消失在自動分開的人群裏。他身邊的孫小姐，抬眼看他，又順著他的目光瞧去。
*
從“壚邊月”出來，顧懷沒說什麽話。
孫小姐倒挺高興的，將盒子抱在懷裏：“媽媽最喜歡這家店的翡翠了，這個墜子的料不錯，想來她一定會高興的。顧懷，聽說安瀾街那邊開了一家新的飯店，做的是很地道的魯菜，要不晚飯我們去那裏吃？”
顧懷沉默片許，說道：“晚上我還有事，下次吧。”
孫小姐一愣，臉上的失落來不及隱藏，她趕緊笑道：“嗯嗯，軍務要緊。”
顧懷又道：“我讓小潘送你回去。”
孫小姐趕緊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坐電車回去好了，你處理軍務開車比較方便。”
顧懷回：“無妨。”
說罷，大步走到車邊，吩咐等候著小潘。他腳長走得又急，孫小姐小跑才跟上來。
小潘已經打開了後車座，孫小姐深吸了兩口氣，微笑道：“顧懷，再見。”
“再見。”
顧懷見孫小姐在車上落座，替她關上了車門。
車上，孫小姐轉過頭，透過車窗看到顧懷的背影一點點變小，不知為何，腦中莫名浮出一句話來：很多時候，“再見”，是真的“再也不見”了。
顧懷在原地站了一會，轉身離去。
其實並沒有要處理的軍務，隻是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孫小姐是謝夫人介紹給他的。謝夫人一番好意，他也不能拂了，便邀了孫小姐一起吃過兩次飯，看過一次電影，今天是第三次見麵，她說要給母親買個禮物，他便陪著來到了“壚邊月”，誰知竟遇到了青偃。
牛太太和牛小姐仗勢欺人的時候，他已經到了，本想出麵阻止的。誰知青偃毫不留情地將兩人扔了出去。
他除了在心裏叫一聲“好”外，更多的是醍醐灌頂。
青偃曾說，她要的是比她更勇敢的男人，如果不是，她寧可不要。
她做事一向幹脆利落，他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優柔寡斷。
他並不喜歡孫小姐，現在不喜歡，以後也不會喜歡，那就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路邊有賣海棠糕的，冒著香糯的熱氣，在這樣的冬日，看著就讓人覺得溫暖。
顧懷買了一袋海棠糕。
店主見他沒有打開袋子的意思，熱心說：“海棠糕趁熱才好吃呢！”
顧懷“嗯”了一聲，拿出一塊咬了一口，嘴裏頓時都是糯米的香，豆沙的甜，有些膩，並不是他喜歡的味道。他卻還是默默地將一整個海棠糕吃完了。
戲園子裏飄出咿咿呀呀的唱詞：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顧懷在心裏默默道：願她平安健康，一切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