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沒了精氣神
清早，李大夫又來看青偃。
他替青偃搭了脈，臉色不由得一沉：“怎麽虛成這樣？”
謝旌不懂中醫，可他畢竟也是學醫的，單看青偃的臉色也知道她非常不好，聽李大夫這麽一說，越發愁了。
李大夫說：“我再去開兩副藥，先吃著。謝督理，恕我直言，你夫人這個樣子，需要靜養，不宜奔波。”
謝旌怎麽會不明白？昨晚的情況十分凶險，高燒壓不下去，人真會燒壞的。他也不敢保證接下來青偃會不會反複。這次還算幸運，半路有個醫館，還有個醫術靠譜的老大夫。那下次呢？如果不是那麽幸運——謝旌不敢再往下想，他更不敢拿青偃的命做賭注了。
“好，那我們就在這裏多住兩天，等青偃病情穩定點再說。”謝旌回道。
他讓人把官師長叫來，讓官師長替他先行，將軍隊帶出淮省。
“想辦法找部電話，立刻聯係金灶沐，請他用飛機送藥來。”謝旌雖然擔心青偃，可還不至於手足無措，該做什麽，能做什麽，他心裏很清楚。
官師長一拍大腿，是啊，怎麽把飛機這事給忘了呢！按青偃一開始說的時間點，第二批物資想來應該快到了，有了藥，還有了飛機，謝督理和青偃就能回江城好好治療休養了！
“是！”官師長行了個標準的軍禮，轉身便去執行軍令。
官師長離開後，謝旌的身邊就隻有他的一隊親衛兵了，那兩個赤腳大夫沒了用武之地，自然也跟著大部隊走了。
謝旌一邊照顧青偃，一邊找李大夫要了中藥醫書看。他學的是現代醫學，對於中醫知之甚少，加上幼年時吃中藥吃吐的經曆，他對中藥向來是敬而遠之的。可經此一事，他覺得多學點東西，技不壓身，總不是壞事。
*
小學徒一邊擦桌子，一邊用眼瞟左前方，看師傅向謝督理詳述每種藥材的性味、功效。
“這是半夏，味辛，性溫，有‘燥濕化痰，降逆止嘔，消痞散結’的功效，常用於治療濕痰寒痰，咳喘痰多，痰飲眩悸，風痰眩暈，痰厥頭痛，嘔吐反胃，胸脘痞悶……”
謝督理聽得很仔細，小學徒納悶了。這幾個意思來著？難不成這位督理大人被師傅的高超醫術折服，要拜師傅為師了？可即便如此，也不是這麽個學法吧。那麽多藥材，他學了這麽些年，都不一定能說清楚，督理大人這麽聽聽就能記住了？不可能吧。
興許是小學徒瞟得過於頻繁，李大夫覺得自家的小徒弟太不穩重，有損他寵辱不驚的形象，便趁著喝口水的功夫，裝作不經意地對小學徒說：“阿遠，該去做飯了。”
“是，師傅。”不能趴牆角聽八卦了，小學徒有些失望，怏怏地去後院生活做飯。
謝旌倒真不是要在醫館做學徒。抬腕看了看時間，覺得差不多了，他便去看青偃。
今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陽光淡淡的，牆頭的淩霄花沾著些未幹的雨水，迎風怒放。橘黃的顏色，鋪得滿眼皆是，總讓人覺得充滿了勃勃的生機。
不知怎的，看了那花，謝旌不由地想到了青偃。不管遭遇什麽，她總能披荊斬棘，活得肆意灑脫，一如這一牆淩霄。
是他強行將她拉入了他的世界，她說不悔，但他卻覺得虧欠。在他還是謝大少，可以肆意縱情享樂時，她還在他的世界之外；當他成為謝督理，需要扛起三省軍隊和民生，再沒有多少自由時，她和他同進同退，肩負同樣的責任。
她不在乎，可他心疼。她的兩輩子已經過得不易，他希望以後的日子，她能過得平平安安、高高興興的。他想看她明媚地笑，肆意地活著。
默默地在心中歎了一口氣，謝旌輕輕推開了門，不期然對上一雙迷茫的眼睛。
謝旌一個箭步想衝過去，忘了如今還傷著一條腿，差點摔倒，虧得他反應快，一把抓住了門框。
定了定神，他拄著拐杖盡量平穩地走到床邊坐下，仔細問道：“怎麽坐起來了，頭還疼嗎？”
他伸手去摸她的額頭，感覺不燙，他的心裏踏實了許多。
青偃睜著一雙迷蒙的眼看他，向來黑亮的雙瞳，此時卻如月蒙雲，沒了精氣神，隻剩疲憊，看得謝旌心裏悶悶的。
“餓不餓？我讓人拿點東西來。”她已經快一天一夜沒進食了，發了這幾場高燒，整個人都虛脫了。
青偃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謝旌走到門口喊人。
親衛隊裏的士兵倒來得快，可飯還在做，一時之間也變不出來。
謝旌氣得想罵人，卻不知道罵誰。也是他不好，沒考慮到青偃醒來要吃東西，應該早早備好食物才是。
青偃見他一臉懊惱的樣子，倒強打起精神寬慰他，嘶啞著嗓子說：“我也沒什麽胃口，就是困，我再睡一會。”
謝旌怕她一睡下去又不吃飯了，便道：“吃完再睡吧，外麵天氣挺好，我們出去坐一會兒，曬曬太陽。”
青偃說“好”。
可怎麽出去卻讓謝旌犯了難，如果他腿還好，自然一把就抱出去了，可現在傷了一條腿，抱她使不上勁。
倒是親衛隊的士兵還算機智，找了把輪椅來，算是解決了這個難題。
青偃一出門便瞧見了那牆頭開得正盛的淩霄花，隻是眼睛陡然看太陽，刺得生疼，她微微偏過頭，正要抬手去遮，一雙大手的動作卻比她快。
“慢慢睜眼。”謝旌溫和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的心不由地一暖。
廚房離得不遠，有高高低低的聲音傳來。
“哎呦我怎麽找了你這個傻徒弟，一碗麵煮老半天了還沒煮好。是讓你種麥子還是讓你磨粉了？慢慢悠悠、磨磨蹭蹭的，活該娶不上媳婦！”李大夫也是急脾氣。
“不是你讓我做飯的嗎？飯做到一半才讓我煮麵，煮麵我不得先揉麵醒麵燒水啊！師傅你別在我眼前轉悠了，越轉我越快不起來好嗎！”小學徒很委屈。
“我燒水，你弄麵行不？”老大夫沒好氣地說。
“行啊！”師傅竟然不懟他了，小徒弟頗為意外，卻也毫不猶豫地接受了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