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你現在倒不挑食了
林副官看看一眾庸省和吳省的軍官，又看看謝旌，在心裏默默道：您老這次動真格的啊？可動了這裏的頭頭，要是引起兵變怎麽辦？在這個節骨眼上，謝督理您老可得三思啊！
他想勸謝旌，可謝旌渾身上下都冒著逼人的寒氣，他怕過去就被射成靶子了。這時候他萬分想念青偃，要是督理夫人在就好了，謝督理隻聽得進她的話啊……
正胡思亂想著，卻聽謝旌點了他的名：“林副官，這裏的事交給你了。”
“是。”林副官心裏暗暗叫苦，可這聲苦還沒歎出來，見謝旌大步往外走，他趕緊道：“督理，您去哪裏？”
謝旌說：“去吳蔡縣築長江堤壩，你處理完這裏的事再過來。”青偃說前世長江第一波大洪水，便是由此處的堤壩被毀開始。
林副官挺直了脊梁，大聲道：“是！”
謝旌做事不留餘地歸不留餘地，可林副官也是真服他的。在處理這一院子人前，他做的第一件事是重新部署兵力替換修整河道的人手，將前麵沒做的事日夜顛倒地補上去。兵力不夠，他就花錢讓人雇傭當地壯丁，糧草不夠，他從淮省一火車一火車地運過來……
林副官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謝旌如此篤定今年一定會爆發大洪水，可見他這麽努力地做防洪準備，替三省百姓遮風擋雨，自己也是感動的。軍人的天職是守護一方百姓，這一點自他入軍校開始，便深深烙在腦中。
謝旌有底氣罵人，也有底氣處理人。他身為三省督理，不計一切代價地在防洪，手下有什麽資格拖後腿？他帶的是軍隊，軍隊隻認四個字：服從命令。
如此一想，林副官再看這一屋子人時，眼神中不由地露出了幾分鄙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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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蔡縣的長江段，是一段地上河，住在附近的百姓都很有經驗了，每年夏季如果情況不妙，就趕緊大包小包地出逃避難。
謝旌的車開來時，附近幾個村的人都已經跑得差不多了，隻剩下一些走不掉的老弱婦孺。
他當即下令：“撤走這裏所有的人。”
官師長擦了把臉上的雨水，大聲道：“督理，人力不夠，堤壩幾乎要重建，弟兄們已經連夜趕工了，可你看這雨下的，水位漲得太快了，我們心裏也都沒底。”
謝旌微一思忖，喊來手下：“去，立刻從龍灣、北灣那邊各調一個團過來支援吳蔡。”他抬腕看了看時間：“現在是十點半，晚上這個時候，我要看見所有人在這裏集合！”
又對官師長說：“辛苦你再撐一撐。”
官師長趕緊道：“督理言重了。”
謝旌轉頭對親衛兵說：“卸下車上的物資，每車留一箱吃的，跟我去把那些留下的人撤走。”一邊說著，一邊卷起了衣袖率先去卸物資了。
親衛兵趕緊道：“督理，我們來就行了——”
“少他媽廢話，趕緊做事！”謝旌已經搬了一個箱子下來。
眾人愣了一愣，趕緊按命令行事。官師長深深看了眼謝旌，立刻轉身大步離去，和將士們一起去築堤壩。
卸完物資，謝旌留下司機在堤壩幫忙，自己驅車帶隊去撤老弱婦孺。
有好幾戶人家的屋裏都已經進水了，他隻能下車將老人和孩子，背的背，抱的抱，一個個帶到車上。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說：“長官，我在這裏住了大半輩子，才六月呢，水已經漫進來了， 一定要出大事的，這裏守不住了……你們是好人，我勸你們一句，別把命搭在這裏了，趕緊走吧……”
謝旌將車裏的食物分給孩子和老人，對他說：“這裏守不住，淹的不僅僅是庸省，還有下流的淮省和吳省，我們沒有別的選擇，死也得把這裏守住。”
老人說不出話來，眼前的年輕男子，無論是長相和儀態都不像普通人，一開口更有隱隱的威嚴在。
“我先帶你們去安全的地方，那裏吃住都有人管，你們安心住下。”謝旌上了駕駛室，踩下油門驅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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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移完附近的百姓，天已經暗了下來，雨水如瓢潑一般，自霧蒙蒙的天際倒落，似乎永不停歇。
謝旌渾身上下早已不知濕了多少遍，胃更因這些天有一頓沒一頓地吃飯而隱隱作痛，可他沒時間歇息。馬不停蹄地回到吳蔡縣的長江堤壩邊，他見官師長正咬著一個被水泡爛的餅。
“還有嗎？”謝旌洗了把手。
官師長指了指身邊的籃子：“有，不過都浸了水，你要吃啊？”
謝旌從籃子裏挑了個長相勉強還可以的，咬了一大口：“我都一天沒吃東西了，快餓死了。”
官師長笑道：“你現在倒不挑食了。”眼前的謝旌和幾年前真是判若兩人，換做以前的謝大少，怕是寧願餓死都不會吃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謝旌從副官手裏接過一杯水，道了聲“謝”，一口氣喝了才道：“我還能坐在這裏吃口東西，弟兄們怕是連這個時間都沒有，我還矯情什麽啊！有的吃就不錯了！”
官師長道：“是啊，這簡直比打仗還累。前兩天我在水裏都差點睡著了，多虧小薑將我拉出來，否則真要被水衝走了。”歎了口氣道：“我家小愛還沒嫁人呢，我可不能死在這裏。”
謝旌笑道：“你那閨女才十四吧，看來你這條命怎麽也得多留幾年。”
官師長吃完餅，遞了一支煙給謝旌：“每次上戰場，最不能想的就是女人和孩子，一想真是難受得要命。”
謝旌倒也沒拒絕，現在的情況，也隻能靠抽煙提神了。
讓副官點著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再熬熬，守住了這裏就能回家見夫人和孩子了。”他也想青偃，萬幸沒將她帶過來，這日子太苦了，他可舍不得她吃苦。
“督理，二師第五團已經到了！”士兵來報。
謝旌又吸了一口煙，便站起身來，將煙扔在地上踩了：“走吧，讓弟兄們先換班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