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婚禮
禮樂奏響，青偃搭著陳敦的手，緩緩走向謝旌。
四周響起一片驚歎聲，觀禮的大多人雖不知道這位名為“夏晏”的女子是哪家閨秀，但單看這樣的姿容，倒確實和謝旌相配。
謝旌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一般相貌還算不錯的女子站他身邊，往往被他襯得黯然失色。可這位新娘子卻不一樣，容貌身材自是一等一的好，更難的是身上那股清冷且超然的氣質。和謝旌站在一起，眾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謝旌倒成了背景。
謝旌看著青偃緩緩走向他，心中也是一陣激動。如果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這一刻應該是他此生最圓滿的時候吧，可惜了——
他從陳敦的手裏接過青偃後，便是證婚人致辭。
證婚人陣仗非常大，楚毅雄攙著範老爺子和杜之衡上場。
賓客大都是認識楚毅雄的，至於其他兩位雖然鮮有人知，但今天能進謝家婚宴的，都不是一般人，因此還是有人認出來了。
“中間那位，似乎是範老爺子吧？”說話的官員不是很確定。
“範老爺子是誰啊？”身邊有人問他。
“範老爺子，前朝國子監祭酒啊！”另一邊有人解答。
“楚督理，前朝國子監祭酒，剩下那位身份也不簡單吧？”剛問話的那位也不傻。
“自然，站範老爺子左手邊的是前朝最後一位國子監祭酒，杜之衡杜先生啊！”
“兩任國子監祭酒和一位督理來做證婚人，謝督理大手筆啊！”
……
杜之衡朗聲道：“吾等三人，今日特為愛徒、摯友、恩師夏希文之女夏晏與謝旌證婚……”
前朝榜眼的文采自是卓然，但幾乎所有人在聽完第一句後，已無心再去欣賞這篇出自大家之手的證婚詞了。大廳裏的目光，各種各樣都有，一一聚焦在青偃身上。
夏晏，夏希文的女兒？！
老三捅了捅老四胳膊：“老大改名了？她不是叫‘傅青偃’嗎，什麽時候叫‘夏晏’了？”
老四還在震驚之中，隻聽老三繼續問：“夏希文很有名嗎？怎麽每個人都在說他？”
老六媳婦讀過兩年書，解釋道：“夏希文是前朝末年最有名的學者，以前讀書的時候聽先生說起過他，先生說他：‘希文先生大才，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老三雖然聽不懂老六媳婦的話，但大意是明白的：“也就是說，老大的老爹很厲害？”
老四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很厲害。”夏希文死了快二十年，早就從傳說變成了神。
隻有老李頭看著青偃和謝旌，一副淡定模樣。
竊竊私語之中，話風倒也慢慢轉了，原覺得一個默默無聞的女子嫁給謝旌這樣的政界新貴，是三生有幸，但她是夏希文的女兒，那謝旌娶她，這意思就完全不一樣了。
在座的一個個都是人精，迅速從政治、思想和個人上對這場婚事做了小結。
政治上，這是一招妙棋。自始至終，夏希文頭上都沒有任何罪名，這也是夏希文做的最絕的一事，想給他按“莫須有”的罪名？他就以死自證清白！如此一來，不僅保留了他生前所做的一切，而且在他死後留下了至高的威望。
一個“夏希文女兒”之名，就讓兩代國子監祭酒，鄭省軍閥為她證婚——這隻是站在台上的，台下還有多少夏希文的關係呢？誰都說隨口胡謅。當年夏希文主管革新和教育之事，國家新一代的讀書人都是他的徒子徒孫，若是謝旌想在政治上想有作為，單憑這一關係，就能助他良多。
思想上，夏希文生前的觀念，在這二十來年間，都被認為是振興國家最有利的武器。謝旌娶了他的女兒，又讓教育界的大佬來給他站台，等於直接承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按著夏希文定下的基石而行。若是謝旌振臂高呼，誰又能不認他呢？
至於個人，不得不承認，台上的幾人做得都很聰明。謝旌不提了，單說夏希文的女兒，將近二十年了，夏家沒有一個人出來為夏希文的死喊冤，夏希文為自己贏得了身前身後名，而這個名聲在軍閥混戰、百姓越來越希望國家能得到真正統一的今日，幾乎達到了頂點——但凡有些學識和想法的人，都會說一句：如果當年夏希文沒死，如果他還在，這個國家應該不會是這個樣子。夏希文幾乎“封神”。在這個時候，夏希文的女兒突然出現了，她毅然決絕地站在軍閥謝旌的身邊，這是何等有力的選擇啊！
杜之衡已經說完了證婚詞，緊接著，便到了新郎新娘交換戒指的環節。
伴郎金灶沐和伴娘謝蓁分別將婚戒遞到謝旌和青偃手中。
謝旌執起青偃的手，將戒指戴入了她右手的無名指，青偃亦將戒指戴入他左手無名指。對視一眼，謝旌突然低下頭，在青偃的唇上落下一吻。
雖說如今提倡學習西洋，但民眾的思想還是很保守，即便是婚禮上也是體現夫妻間的“相敬如賓”，像謝旌這樣大大咧咧地親吻親娘，倒讓不少賓客又是吃了一驚。
這場婚禮果真與眾不同啊！新娘是夏希文的女兒已經讓人瞠目結舌，如今還有新郎新娘直接接吻的，嘖嘖。
金灶沐臉上擺著誇張的笑，不著痕跡地靠近了謝旌，以極低的聲音說：“差不多得了，我對麵的兩位老先生臉都快綠了。”
謝旌這才放開了青偃。婚禮弄得青偃緊張兮兮的，他已是過意不去。他隻想告訴她，他在她身邊呢。
司儀林副官倒是見怪不怪了，隻清了清嗓子說：“請新郎新娘入印。”
金灶沐帶著謝蓁在婚書上蓋印。
儀式到這裏，算是快結束了。
就在這時，隻聽“突突突——”的聲音傳來。
眾人一怔之下，臉色大變：是槍聲！
謝蓁更是嚇得手一抖，婚書掉在地上。金灶沐趕緊彎腰撿起來。
“別怕。”青偃在謝蓁耳邊輕聲說，隨後將她推給金灶沐：“護著她。”
謝蓁雖然和常人有些不同，但基本的事還是懂的，尤其是剛不久之前看到謝旌和青偃濕淋淋地回來，明白家中肯定出了事，隻是大哥大嫂沒跟她說罷了。
她不禁拉了青偃的手，青偃低低道：“不會有事的。”
這話不僅是說給謝蓁聽的，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