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風風光光送你出嫁
青偃幫著收拾棋子，杜之衡喝了杯茶，從抽屜了拿出一張紙來，遞到她手中。
杜之衡的字跟他的人一樣，清雅之中含錚錚鐵骨，青偃一字一句地細看。
是一篇結婚證詞。杜之衡不愧為前朝榜眼，文筆能力超絕，青偃通篇讀下，隻覺詩琴風雅，但又言辭誠懇，寓意真摯。不過，讓她詫異的是“結婚人”後麵的兩個名字：謝旌，夏晏。
“杜先生，這是何意？”她指著“夏晏”兩字問杜之衡。
杜老先生喝了口茶，緩緩道：“我和陳敦商量過，想邀你父親的學生和恩師來參加你的婚宴。”
青偃驚得說不出話來。
杜之衡繼續道：“前朝早就沒了，你父母的事又過去這麽多年，公道自在人心，曆史已還了他們清白，你也可以堂堂正正地用回以前的名字。”
“謝旌如今是三省督理，威名赫赫不假，可你也不是什麽籍籍無名的孤女，你是夏希文和傅雁回的女兒！這場婚事，你不是高嫁，你配得起謝旌的身份。雖說你父親沒了，可我們這些老不死的還活著一大把呢，你父親的學生，學生的學生，也都在呢，我們送你出嫁，絕不會讓謝家小瞧了你。”
青偃心中激動，已不知說什麽好。
杜之衡平複了下心緒，語氣平和了些：“不過這事也是我的一個想法，到底要不要這麽做，由你和謝旌定吧。”
“謝謝您，杜伯伯。”青偃看著杜之衡的白發白須和曆經滄桑的臉，心如明鏡。他嘴上說是為了替她撐腰，但又何嚐不是相助謝旌呢？
和羅大帥、岱省督理的兩場大戰，謝旌功成名就，贏得漂亮，也得了民心和軍心。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吳省在謝明承手裏時，兵力一般，不出挑，謝明承會做人，和周圍幾省的軍閥關係也過得去，因此太太平平了好些年。可謝旌上台後做了不少事，不但在經濟上拉開了和其他省的差距，更要命的是輕而易舉地敗了羅大帥，還狠狠打了大總統的臉，這對其他軍閥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如果謝旌有逐鹿天下的心，要跟他們開戰，他們的兵會不會也像羅大帥手下的一樣，倒戈相向呢？
明著，如今的謝旌如鮮花著錦，但實際上，他是烈火烹油，已成為眾矢之的。
杜之衡想借這場婚事，邀夏希文的徒子徒孫給謝旌和青偃站台，昭告天下，如果要動謝旌，也得考慮下能不能承受他們這些人的反對。
杜之衡又拿出厚厚的一疊信封，和一份記錄了詳細地址和個人簡單履曆的名單，放到桌上：“信我都寫好了，寄不寄你和謝旌定吧。”
青偃心中激動，張了張嘴，卻不知用什麽話來感謝杜之衡，“謝謝”兩個字太過單薄了。
杜之衡微微一笑，用罕見的溫和語氣道：“以前和夏希文約定，風風光光地迎你過門。世事變幻莫測，如今能風風光光地送你出嫁，也算是用另一種方式，實現了對你父親的承諾吧。”
青偃滾在眼眶裏的淚，終於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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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飯，青偃把顧蘭兮和謝旌都請進了書房，拿出那份結婚證詞、名單和那疊信封。
謝旌看完結婚證詞，目光亦是停留在了“夏晏”二字上。
顧蘭兮歎道：“青偃用哪個名字，也是我這些天一直在考慮的事，還是杜老先生想得周到。”
青偃指著那份名單說：“杜伯伯也給父親的學生和恩師寫了信。媽媽，謝旌，寄嗎？”
顧蘭兮抬頭看謝旌：“你定吧。”
謝旌思忖良久，說道：“寄。”其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夏晏”之名。她五歲離家，曆經兩世，是到了回家的時候。他想要牽著她的手，帶她重回夏家——夏家沒有人了，可自夏家延續的火種卻遍布五湖四海。
顧蘭兮點點頭：“這封結婚證詞，我會在各大報紙發布。”又對青偃說：“也許會發生一些事，不過有我和謝旌在，你盡管放心。”
青偃說：“我不擔心這些，隻是覺得這樣做，會不會有些冒失了？”自重生而來，她的第六感就特別靈驗，杜之衡當然是一番好意，可這事總讓她覺得不安，至於是哪裏不安，她又說不出來。
謝旌直接拍板：“冒失什麽？你本來就是夏晏，就這麽定了！”
青偃便也不再說什麽。
*
青偃和謝旌的婚禮定在三月二十六日。
婚禮前半個月，江南各大報紙的頭版全部空出，隻登了這則婚訊。
一時之間，所有人對“夏晏”這個名字充滿了無限的好奇，堂堂三省督理，不應該娶個同樣門第的千金小姐嗎？
當然也受西方影響，有思想前衛的人說：“現在不興那套了，婚姻自由，謝督理就娶個寒門女子，也不稀奇！”
年紀大些的則反駁：“小門小戶這麽想沒關係，可謝督理那麽大的官，絕不可能隨便娶個普通女子的。”
也有了解謝旌以前荒唐事的人說：“謝督理以前玩得厲害，繁華看盡，想吃吃清粥小菜呢？不過，按男人的秉性來說，這清粥小菜怕是吃不了多久啊……”
……
什麽樣的說法都有。
但要說最先反應過來、最震驚的，倒是有兩人。
先是金灶沐。
“夏晏？青偃怎麽變成夏晏了？”金少爺跟個丈二金剛似的摸不著頭腦，還問身邊的手下：“夏晏，這個名字有什麽特別嗎？”
剛好手下最近在理北方那邊的信息網，隨口提了一句：“夏晏？前朝希文先生的女兒，似乎也叫這個名字。”
金少爺愣了三秒，頓時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我槽！”
驅車前往謝家，金少爺對著青偃繞了一圈又一圈，看得一邊的謝蓁護住青偃：“你——你幹什麽？”
金少爺伸出顫顫抖抖的手，不可置信地問青偃：“你真是夏希文的女兒？”
青偃“嗯”了一聲，算是承認了。
金少爺淚流滿麵。他大爺的，謝旌這到底是什麽命啊，這種漏都能被他撿了？！
夏希文，前朝末年的孔孟啊！那聲望——不提了，反正當年他一死，前朝皇帝被罵成了狗。
現在站他麵前的，是夏希文的女兒啊！
活生生的，夏希文的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