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再遇裴航
謝家軍隊節節勝利的消息自邊境傳來，青偃和顧蘭兮鬆了一口氣。
謝蓁仰著頭問青偃：“大哥是不是快要回來了？”
青偃說：“應該吧。”
思念這種東西，如果不去提，便也沒什麽，每天那麽多事，哪還有什麽時間想東想西？可一旦被提及，那種想見卻不能見的悵然若失，像春蠶吐絲，一圈圈地將整顆心包裹起來，悶得讓人難受。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明白，這個世上能依靠的人隻有她自己。她也以為，“依賴”這種感情早就從她骨中徹底剝離，可不知怎的，當她驀然想起謝旌時，才明白不知從何時起，她早已默默地開始依賴著他。
他說：“以後的路，我會陪著你一起走。”她相信他。
謝旌，念這個名字的時候，有絲絲的甜意。可是，他不在她身邊，念及此，便有了隱隱的失望與失落。
“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以前這種詩她是不屑一顧的，大好山河等著她仗劍騎馬，多沒出息才做怨婦啊！
如今，她就是這麽沒出息。
可她終究還是傅青偃，即便心裏再怎麽想謝旌，麵上卻還是那個拿得起放得下，瀟灑隨性的傅大當家。
謝旌在外征戰，江城那些事，她能做的，總是要做做幹淨的。
楊柳村的三十幾個孩子，雖說已經安置在了孤兒院。但孤兒院人手有限，加上原本就不停地有孩子送過來，早就超過了孤兒院能承受的能力了，四嬸他們忙得人都瘦了一大圈。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青偃想起謝旌臨走前說的，幾所學校的房子已經準備好了，就差人員到位了。於是，她特地去找了杜之衡杜老先生，問他能否先幫著辦兩所寄宿小學，緩解孤兒院的壓力。
杜老先生說：“人我都聯係好了，就等這句話了。”
青偃感激萬分。
春節前，寄宿的“複禮公學”在杜之衡的幫助下，提前開學了。
校名“複禮”二字是杜之衡取的，源自《論語》“克己複禮，天下歸仁”，這也是杜之衡辦學的初衷。
謝旌找的地段不錯，房子就和江城學校隔了一條馬路，這樣選擇，也是為了能借用一些江城學校的師資。
雖然謝旌不在，但有他的名頭，和杜之衡擔任名譽校長，複禮公學一開學，便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關注。最直觀的好處是，有想抱大腿的富商和政要，紛紛前來給學校送錢，在青偃的示意下，學校自然是來者不拒。
在新校的老師裏，青偃遇到了一個熟麵孔：裴航。
借著看學校資料的由頭，她翻了學校老師的履曆。裴航的履曆夾在中間，他是江城學校來支援新校的三位老師中的一位，平城人，今年二十七歲，教數學。
這世界真是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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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禮公學開學的第一天，也是江城學校期末的最後一天，還是五加皮“初小”的結業典禮。
作為五加皮的“家屬”，青偃順便去參加了他的結業典禮。
像江城學校這種名頭上算公立的學校，一直是按照教育部指示辦學的。學校分小學部和初中部，其中小學一到三年級為“初小”，四到六年級為“高小”，這六年號稱是義務教育，實則還是要出錢的，隻不過相比初中而言，這筆錢已經算是很少了。
五加皮讀了兩年半的學，磕磕碰碰總算是完成了第一階段的學習。
今天他挺高興，因為他要代表進步學生發言。所謂的“進步學生”，字麵意思就能說明白，就是學習進步最大的學生。
等“優秀學生”代表發完言，就輪到五加皮了。他將稿子背得滾瓜爛熟，對著大大小小的一群孩子，說得激情昂揚，聽得青偃倒也很是欣慰。
讀了書果然不一樣，去了一身匪氣，任誰見這小子都以為是正經人家的孩子。這三年的錢，沒白花，值了！
坐青偃隔壁的大嬸跟她搭訕：“小姐，你是哪位同學的姐姐吧？”
青偃說：“傅光啟。”名字是入學前，老李頭幫五加皮取的。五加皮無父無母，不要說名字，連姓也早忘了，取名的時候，他說要跟青偃姓，青偃也沒有反對。
大嬸頓時來了勁：“傅光啟啊，就是剛剛發言的那個孩子吧？我聽我們家阿鴻說，他讀書老努力了，人也開朗，大家都喜歡跟他玩的……”
大嬸喋喋不休地說著，青偃也沒覺得煩，莫名有種“吾家孩子初長成”的自豪感。
各位代表發言結束後，老師招呼大家拍照留念：“各位家長也一起來吧。”
五加皮在上麵用力地朝青偃揮手：“老大老大！”
青偃便跟著大嬸一起上了台。五加皮拉著青偃的手：“老大，站我身邊！我剛剛發言不錯吧，我背了好幾天呢！還有這次考試，我國文得了個優，其他都是良，陳先生說我再加把勁，等‘高小’結業的時候，肯定都能得‘優’！”
青偃笑道：“你書念得這麽好，我送你個禮物吧，想要什麽？”
五加皮想了想，說道：“我想請陳先生吃飯！”
青偃倒有些意外：“就吃個飯？”
“同學們，老師們，家長們，看這裏！”拍照的攝影師大聲道，五加皮立刻站得筆直，高高彎起唇角，做出一個標準大大的笑容來。
青偃看著忍俊不禁，不由露出幾分淺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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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業典禮一結束，五加皮就拽著青偃跑出去：“走走走，陳先生要是被人請走了怎麽辦？”
青偃說：“今天不行，就明天吃啊——”
“你這人怎麽這麽沒有誠意的？說好請客吃飯，當然是今天就要請啊！”
青偃：“……”她收回剛剛欣慰的心情，死孩子，骨子裏還是一股匪氣。
五加皮對著一個長衫男子喊：“陳先生！”
那男子回過頭來，扶了扶眼鏡：“光啟同學。”
青偃的眼從陳先生的身上，移到站他旁邊的男子，目光微不可見地一沉。
裴航，這麽巧？
五加皮見青偃站著不動，扯著她的手跑過去：“陳先生，今天中午你有沒有空，我們一起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