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人比人，氣死人
隆冬臘月，飛雪漫天，寒風刺骨。
吳、蒲兩省邊界，在打了幾場火力十足的戰鬥後，暫時進入了休戰期。天太冷了，滴水都要成冰，又沒有非得拚個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大部分士兵隻是為了糊口飯吃，士氣自然就低落了下來。
吳省和羅大帥手下的兵力還是有差距的，謝旌又緊急調了一部分庸省的兵過來。庸省的兵雖說戰鬥力不怎麽樣，但起碼湊湊人頭，壯壯聲勢。
更何況庸省的兵還很高興，士氣比吳省和羅大帥蒲省的兵不知高了多少。平常在庸省的日子過得苦哈哈的，到了這打仗有錢拿，謝督理多大方啊，多好的事情啊！
故此，幾省的兵裏，隻有庸省的兵最有生氣，每天鉚足了勁幹活，表現得鬥誌昂揚，就差腦門上沒貼一行字了：謝督理，活幹了，給錢不？
謝旌自然懂他們的心思，也沒讓他們失望，給錢給得十分爽快。
根據鯰魚效應，吳省軍隊原本低靡的士氣就這麽被庸省軍隊給攪起來了。大家都是謝督理下麵的人，按理說我們吳省的還根正苗紅呢，憑什麽你們多拿錢？不就賣力氣的事嗎？我們也會幹！
有競爭，才有動力，有動力，才有活力！大雪天的，即便不打仗，吳、庸兩省軍隊也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師長見此，向謝旌建議：要不趁著士氣高昂，一鼓作氣打過去？
謝旌沒有給回複，隻說“斟酌下”。
他有自己的考慮。現在進攻確實是個好時機，但他和羅大帥的兵力擺在麵上，加上一打仗，子彈炮彈醫藥……哪一樣都不是錢呢？江城那邊有電報過來，說是青偃找到了十二箱銀元，軍餉暫時不成問題，可當了家，他也開始懂能省一些是一些的道理了。
如果，可以讓羅大帥的軍隊不戰而敗呢？
他得好好想想。
*
謝旌思考的時候，兩軍之間出現了一個小插曲。
庸省的兩個小兵，憑多年因窮困鍛煉出來的野外生存技能，抓了兩隻野雞，又見四下無人，便高高興興地殺了雞，在雪地裏生火做烤雞吃。
雪天四周寂靜，香味很快隨風飄了出去，引來了幾個蒲省的兵。
要說這兩個小兵也真乃奇人，本來敵對雙方，見了麵總不免要互相威脅一下吧？可他們卻跟見了老鄉似的，竟熱情地邀請人家來一起吃雞。
“來來來，現在又不打仗，天冷得厲害，吃口熱乎的暖和暖和！”
那幾個蒲省的兵也恰好缺根筋，還真坐下來，接過小兵遞過來的大雞腿吃了起來。
幾人就跟他鄉遇故知似的，不但一起愉快地吃雞，還一起愉快地聊起家常來。
“你們在謝督理手下打仗，一個月軍餉多少啊？”
庸省的小兵伸出了一隻手。
“五塊大洋，哦，那跟我們差不多——”
庸省的小兵擺擺手：“後麵加個零，五十！”
“什麽？！”蒲省的兵好似被劈了一道雷，驚得他們連雞都忘了咬：“怎麽可能有這麽多？”他們不相信，一定是庸省的兵在吹牛皮。
庸省的小兵也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奇葩，見蒲省的兵不相信，當下就急了：“沒騙人，真是五十大洋！謝督理大方著呢，你們看，這新發的棉襖，瞧這針腳多密實啊，裏麵的棉花都是今年新彈的，暖和著呢！”
庸省小兵還特地扯出軍服裏的襖子給蒲省的兵瞧，生怕他們不相信自己的待遇好。
蒲省的兵又遭一輪暴擊。他們的棉襖都穿好幾年了，棉花又硬又薄，實在凍得厲害，就去死了的士兵身上剝一件，向來都是如此，什麽新棉衣，軍隊裏提都沒提起！
大家都是當兵的，都是上戰場賣命的，這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
在強烈的對比下，蒲省的兵不淡定了。
不過，他們沒拿槍指著庸省小兵，讓他們把衣服脫下來，把錢拿出來。有時候人心是一件很玄妙的事，善惡往往就在一念之間。
人家那麽熱情地請他們吃雞，他們把人家斃了，這怎麽說都有些不地道吧？再者，人家吃得紅光滿麵，他們每天隻有稀粥配鹹菜，麵黃肌瘦的，要真幹起來，指不定誰輸誰贏呢！
所以，蒲省的兵眼珠子一轉，臉上露出了討好的笑，試探著問庸省小兵：“你們謝督理還招兵嗎？”
庸省小兵立即回答：“招啊！怎麽不招！你們羅大帥那麽多人呢，謝督理氣勢比不過的呀！”又道：“你們想來嗎？那來好了呀！我跟你們說啊，謝督理給的待遇真是好得不得了，以前我們在庸省郭督理手下當兵，一個月軍餉還不如你們呢，隻有兩三塊大洋，這還不一定能拿到，那日子過得——”
小兵回憶過往，不禁抖了抖身子：“實在太苦了，不提了不提了。後來謝督理來了，這日子就好多了，像我們這種小嘍囉，一個月都能拿到十塊大洋，而且每月月底就發，從不拖欠。這次上戰場，軍餉從十塊大洋漲到五十大洋，嗬嗬，隻要我保著命回去，就能造房子，娶媳婦，再生兩個胖娃娃，那小日子不要太好哦……”
小兵陷入了對未來的憧憬之中，臉上笑得褶子都出來了。
老婆，孩子，熱炕頭。蒲省的兵在心裏淚流滿麵，這也是他們的盼頭啊，可苦熬這麽些年，連個影都沒有，對麵那兩人呢？原本比自己還窮，但隻要打完這一仗，就能實現這個美夢了。
如果說剛才還隻是心動，這下，蒲省的兵是徹徹底底地下了決心。
“老弟，幫忙問問，謝督理要不要招兵？要的話，我們立刻就過去！”
他媽的，在蒲省當兵是為了錢，去吳省當兵也能掙錢，而且還是掙大錢，那為什麽不投入謝督理麾下呢？！
他們以前真是傻透了！
庸省小兵也是熱心腸的好青年，把剩下的雞都往蒲省的兵手裏一塞：“那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們現在就去問問。”
蒲省的兵便耐著性子一邊吃雞一邊等。
誰知，庸省小兵一去就沒了影，他們連雞骨頭都啃了好幾遍，對麵還是沒人再跑出來。
難道被人涮了？
這麽一猜，蒲省的兵不禁來了怒氣：看那兩小子一臉蠢樣，原來肚子裏都是花花腸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