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立軍令狀（二）
顧紹禮繼續道：“不過，這樣一來，免不了要對嘉美百貨大樓重新裝修，所以需要一筆費用。”
顧蘭兮問道：“大概是多少？”
顧紹禮說：“二十萬左右吧，再加上接下來的廣告費用，大概需要三十萬。”
謝旌嗤笑道：“大舅舅，三十萬，您是打算把整個嘉美百貨大樓鍍層金嗎？不過，比起金飾，洋人更喜歡珠寶，要不您鑲鑽吧，鑲鑽更有洋範兒！”
顧紹謙怒道：“謝旌你個小赤佬——”
顧紹禮按住他，麵不改色道：“謝旌，我們是在談正事，不是開玩笑。”
顧蘭兮當沒看見，問其他經理掌櫃：“各位對嘉美百貨的這個計劃，有什麽意見？”
剛才私底下議論的人那麽多，等真讓他們開口說話，卻又鴉雀無聲了。好一會兒，才有一紡織行的掌櫃說道：“嘉美百貨改賣洋貨，這事不妥。咱們畢竟都是中國人，還是該賣國貨。”
顧紹謙說道：“方掌櫃，前朝早就亡了，你怎麽還跟老古董似的。國貨不行，老百姓才選擇洋貨，我們這是順應曆史潮流。再說了，也不是都賣洋貨，國貨我們還是賣的嘛。”
方掌櫃是個耿直人：“我們的國貨不是不行，相反的，許多比洋貨都好，隻是缺少宣傳。我也承認，確實我們的大部分國貨跟不上洋貨，可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更應該支持國貨，一起做實業，把這個缺給補上，而不是隻看著錢，一股腦兒都改賣洋貨去！”
青偃注視著方掌櫃，目光不由得肅然起敬起來。
這些年，為生計所迫，她當土匪，做的不是光彩生意，但她也是有底線的。如今她準備造飛機，賺錢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也正如方掌櫃說的，她終究是中國人，她身體裏流的是夏希文的血——那個為國、為心之所向赴死的夏希文啊！
顧紹謙說：“方掌櫃，這事先撇開不提。我先問你一句，去年、前年、大前年你這堅持振興國貨的紡織行，賺了多少錢？”
方掌櫃一腔豪情頓時被淋了個透心涼，漠然回：“是我經營不善，我願引咎辭職。”紡織廠連虧三年，不管是何原因，他都沒臉。
顧蘭兮是明白其中緣由的，見此安撫道：“方掌櫃，今日我們隻說生意，人事方麵的變更，改日再談。”
接下來，顧家十餘個經理和掌櫃，一一說了自己所管生意的情況。
等聽到昆吾古董行鄒掌櫃時，青偃覺得這個鋪子的名字有些耳熟，可一時卻沒想起來。
鄒掌櫃一臉落寞。都說亂世黃金，盛世古董，這世道做古董生意，能溫飽就已經不錯了，賺錢就真太難了。
顧紹謙插了句口：“這不掙錢的店，還開著做什麽？”
顧蘭兮沒接他這茬。
等十二位掌櫃說完，顧紹謙又道：“顧董，我們都說完了，是不是輪到你說說咱們顧家的大頭，振新銀行的情況，尤其是盈利情況。”
顧蘭兮目色一冷：“銀行每年都是盈利的。”
顧紹謙緊接道：“那錢呢？盈利的錢去哪裏了？”
顧蘭兮還未開口，謝旌已經把一把槍甩在了桌上，盯著顧紹謙道：“錢去謝家，買這玩意了。顧紹謙，你不就想說這個嗎，我替你說。”
青偃坐在謝旌身邊，當謝旌把槍扔桌上時，她就感覺到了他的怒氣。謝旌這人，平日裏吊兒郎當的，脾氣也不好，可除了曹穆山的人打進來那晚，還沒有誰能把他成功惹怒了，這顧紹謙還真不怕死。
不過話說回來，要有誰這麽逼著她媽，她也敢對人動刀子。要連這都能忍，那謝旌也就太不是男人了。此時，青偃是站在謝旌這邊的。
顧紹謙指著桌上的槍，大聲嚷嚷：“你什麽意思？想殺人啊。”
謝旌冷冷看了他一眼：“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要殺人。再說了，我謝旌要殺也不殺窩囊廢。”
“把槍收回去。”顧蘭兮皺眉道。
謝旌沒動，青偃隻好站起身來，從桌上收了槍。
顧紹禮看了眼又被成功激怒的顧紹謙，示意他別輕舉妄動，然後才說：“謝家的照拂，我們也不是不認，可顧家是商人啊，掙的錢都入了謝家的口袋，這怎麽都說不過去吧？更何況，如今做生意這般艱難。大夥剛剛也都聽見了，這一半以上的鋪子可都是連著虧了兩三年，顧家要是再做謝家的錢袋子，遲早都得玩完。”
顧蘭兮心平氣和地問：“大哥，那你希望以後怎麽做？”
顧紹禮說：“我自然是希望顧家的生意越來越好。我建議，振新銀行盈利的六成，按比例分給顧家的店鋪擴大經營，提升業績。”
其他店鋪的經理和掌櫃一聽，紛紛應和。
顧蘭兮環顧了一圈，問道：“你們也都是這個意思？”
經理和掌櫃們又不說話了，沒說好，但也沒說不。
謝旌說：“等會，我打斷下。”他偏過頭問顧紹禮：“大舅舅，你剛剛的意思是不是隻要有錢支持，顧家所有店鋪就能扭虧為盈了？”
顧紹禮說：“我沒這麽說，但目前顧家的鋪子一直虧損，確實和沒有足夠的資金革新有關。”
謝旌勾了勾唇角：“如果不用振新銀行的六成利潤，我讓謝家的鋪子盈利了呢？這話怎麽說？”
顧紹禮看了他一眼：“年輕人，別大言不慚。”
謝旌一笑：“現在是五月，到明年一月前，如果顧家的商鋪都盈利了，那我要你收回剛剛所有的話，包括嘉美的三十萬裝修宣傳費和主打洋貨的建議，振新銀行利潤該怎麽分配這事，你也別操心了，如何？”
顧紹謙冷哼一聲：“好大的口氣，那如果你沒做到呢？”
謝旌道：“大舅舅說什麽就是什麽，三十萬裝修宣傳費，主打洋貨，還有振新銀行的六成利潤，統統落實。”
顧紹謙眼中滿是驚喜。
顧紹禮道：“你我都不是顧家主事，做不了這事的主。”
謝旌轉頭就問顧蘭兮：“顧董，那些虧損的鋪子我接了。半年時間，如果扭虧為贏，盈利的錢都分給店鋪，無需再上繳顧氏總部，而我要振新銀行六成的利潤。如果輸了，答應大舅舅的建議。這事您給個話。”
顧蘭兮看著謝旌，緩緩道：“好，這事我允了。”
青偃的視線在謝旌和顧蘭兮之間來回，忍不住咋舌：這對母子，賭得可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