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置衣
待吃完飯，顧蘭兮喊住青偃：“傅副官，在南城就穿便服吧。”
青偃一愣，回道：“是，夫人。”
謝旌在一邊說：“謝家不發便服，得自己買。”
青偃：“……”得花她的錢啊？！
葉琬琰對謝旌說：“謝大哥，你今天如果不出去，就放青偃半天假吧，我們到街上逛逛。”
謝旌一聽，便道：“我也沒事啊，好久沒來南城了，一起去吧。”
葉琬琰心下有些小失落。她和謝旌畢竟是退過婚的，雖然事出有因，她也無意與他結婚，再相處總是有些別扭，再者，雖然謝旌看著隨和，但其實並不好相處。她本想帶青偃輕輕鬆鬆地逛個街，如今加上一個謝旌，總是拘束了。
青偃倒無所謂，反正她又不喜歡逛街，和誰去不是去呢。
顧蘭兮說：“那你們年輕人就出去走走吧，今兒個天也好。晚飯回來吃的吧？”
謝旌說：“不回來吃了。”
顧蘭兮笑道：“隨你，我還少燒一頓飯呢。”心底卻暗罵謝旌有了媳婦忘了娘。
*
一上車，謝旌就對司機說：“去花園路。”
葉琬琰：“……”
青偃：“……”不是他要跟著她和琬琰去逛街嗎，他指什麽揮？
兩人默默地坐在車後座，卻沒有人反對。一個是看在錢的份上，懶得反對，一個是大家閨秀，不好意思反對。
好不容易到了花園路，謝旌讓司機將車停在嘉美百貨樓下，對青偃說：“不是要買衣服嗎？就這裏吧。”
青偃：“……”她在這裏又待不了幾天，還真買衣服？她不去謝夫人眼皮底下晃悠不行嗎？
葉琬琰拉著青偃的手，倒頗有興致：“你看廣告，夏天的新款裙子開賣了，我們去看看吧。”
既然葉琬琰這麽說了，青偃自然相陪。
百貨商店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商品。一樓拉了大大的橫幅“環球美食展”，橫幅下是大大小小的攤位，皆為舶來品，來來往往的人群穿梭其中，好不熱鬧。
青偃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一家國外的巧克力櫃台前。
謝旌順著她的目光瞧出，說道：“那個牌子的巧克力挺有名的。”
葉琬琰接口說：“我喜歡吃這個牌子的白巧克力，我們去買一些吧。”
這個“一些”是整整好幾袋，各種口味都有。
葉琬琰拆了一塊，興致衝衝地遞給青偃：“你嚐嚐。”
青偃卻沒有接，隻淡淡地說：“我不喜歡吃巧克力。”
葉琬琰“哦”了一聲，又收了回去：“那你喜歡吃什麽？外國流行的食品，這裏都有呢。”
青偃搖頭：“我不喜歡吃零食，我們去看衣服吧。”
謝旌看了她一眼。
她方才看那巧克力的眼神很奇怪。又是那種那種感覺，他和她就麵對麵地站著，卻相隔了千山萬水。
三人一起上了二樓。
麵對花花綠綠的衣服，葉琬琰的眼睛頓時亮了。她指著一件綠色的旗袍，說道：“你皮膚白，穿這件肯定好看。”
青偃有扶額的衝動，有穿著旗袍跟人打架的保鏢嗎？
“琬琰，我們還是看看褲子吧。”她委婉地說。
葉琬琰也反應過來，歉意一笑：“是我沒想周到。你看，那款旗袍是配褲子的，還有那種長裙，裏麵也是要穿襯褲的。”見青偃並沒有想試的表情，她又指著一套西裝款的洋裝，說道：“這種款式也是這兩年南城很流行的。”
青偃終於開口：“就那種吧。”
謝旌忍不住插嘴：“那也別花這個錢了，我的西裝借你穿吧。”女孩子穿得漂漂亮亮不好嗎，她怎麽非得把自己弄得跟個男人一樣？
青偃認真想了想，說道：“你的這個建議不錯，家裏有裁縫吧，修一修也跟那件差不多了。”
謝旌：“……”他服了。
葉琬琰：“……”她到底喜歡哪件呢？
謝旌大步上前，指揮著店員：“淺藍色那套，拿下來。米色那套，拿下來。灰色那套，對，拿下來……”
不一會兒，兩個店員就抱著一堆衣服，跟著謝旌小跑過來。
謝旌指著青偃：“把這些衣服都試了。”
青偃眉一挑：“為什麽要試？”
謝旌反問：“買衣服你不試啊？”
青偃覺得謝旌莫名其妙，想了想，她從店員手裏跳了一套淺灰色的洋裝和一條帶襯褲的藏青長裙，說：“就這這些吧，不試了，直接包起來。”
店員和氣地笑道：“好的，如果不合身的話，可以來店裏換尺碼，或者修改的。”迅速地算好價錢：“一共玖拾元，我帶您去付款。”
青偃麵上很平靜，心裏卻在暗罵：他娘的，知道這裏的東西不便宜，誰知竟然這麽不便宜！幸好在火車上贏了謝旌一筆，不然打死她都不買，簡直是搶錢啊。
葉琬琰笑著說：“說好的，我來替你接風，衣服就當我送你的禮物了。”
她剛要從包裏拿錢，青偃已經從口袋裏掏出錢，遞給了店員，轉頭用另一隻手按住葉琬琰：“下次你再送吧。”
葉琬琰爭不過青偃，隻能作罷。
謝旌站在一邊，並沒有說話。就知道她不會花誰的錢，所以他早就“輸”了一筆錢給她。
*
三人繼續慢慢地往前逛。
葉琬琰是個很好的導遊，每一處都給青偃講得仔仔細細。她並不知道，青偃對南城很熟，熟到哪裏有什麽店都清清楚楚。
“福豐”麵粉店，它的主人是已在商界嶄露頭角的沐氏兄弟。十年後，隨著外國軍隊入侵和國內抵製洋貨運動，作為民族企業家的兩人，將會成為商界舉足輕重的人物。
麵粉店不遠處的布店，也是兩人的產業。
等走到花園路的盡頭，是一排恢弘氣派的西式建築，各大商行、金融公司在此匯聚，這裏是南城繁華中的繁華之地。
建築下停滿了小汽車，對麵是大小船隻絡繹不絕的浦江，隔得老遠，青偃都能聽到船上那熟悉的吆喝聲。
恍惚間，青偃似乎又回到了前世。她和狗頭坳的弟兄第一次來到這裏，他們從沒有見過這麽高這麽漂亮的房子，也沒有見過這麽多小汽車和輪船，興奮得在江邊尖叫。
一陣陣的江風迎麵撲來，她的心境突然變得寬曠。
抬頭看那一幢幢高樓，她想起前世竹葉青的話：要是能進去看看就好了。這輩子，她不但要帶著竹葉青他們進去看看，而且要在裏麵占有一席之地。
遠離戰亂的前提，是不再苟且。
她來這裏，就是要把前世她沒做成的事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