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看你怎麽踢鐵板
青偃打死不承認自己是在隨口瞎說：“有嗎？大少爺，不早了，沒事就回去睡覺吧。”
謝旌這才想起出門的緣由：“我餓了。”
青偃說：“我不餓。”
謝旌說：“我管你餓不餓，身為謝家的保鏢，我餓了，你就要陪我去吃東西。”“謝家保鏢”這個名頭既然這麽好用，那他也不妨拿來一用。
青偃：“……”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
不過，雖然晚飯她吃得很飽，但晚飯是晚飯，宵夜是宵夜，在“吃”這件事上，她向來從善如流。
*
次日早上，火車到站。
謝夫人派來的車，早早就等在車站了。
南城是蒲省的省會，也是江南最大的城市，與江城相比更為繁華。此時正值暮春時節，城中百花盛開，綠樹蒼翠，路上車水馬龍，男女老幼衣著時髦。
和前世記憶裏一模一樣。
見青偃趴在窗口目不轉睛看外麵的樣子，謝旌忍不住道：“傅青偃，你怎麽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土啦吧唧，南城有的，江城不也有嗎？”
青偃回：“不一樣的。”
謝旌問：“哪裏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她說不上來的，可不知道為什麽的，這些景落在她的眼裏，總是讓她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反正就是不一樣。”她隻能這麽說。
顧家是南城名門，家族的豪宅在城西，不過謝夫人顧蘭兮沒和家族裏的人住在一起，而是單獨住在市中心租界裏。
顧蘭兮住的地方，是一座地道的江南私家園林，名為“蘭園”。
車子在門口停下，下人熱情地上來幫忙拿行禮，青偃一時倒沒事做了，隻跟著謝旌往裏走。
園子很安靜，一路上隻有流水潺潺淌過的聲音。水上有九曲橋，水邊有亭台樓榭、繁花綠樹，各種移步換景，倒讓青偃有些目不暇接了，隻覺得這裏真是好看極了。
走了約一刻鍾，才終於到了顧蘭兮的住處。
顧蘭兮穿一襲藕色旗袍，正坐在院裏的石桌邊，和人品茶聊天。
“謝大哥，青偃？！”那人驚喜地朝青偃走了過來。
“琬琰。”青偃沒料到在這裏能見到葉琬琰，一愣之後，也笑著同她打招呼，然後恭敬地喊了聲“謝夫人”。
顧蘭兮微笑道：“傅副官，一路辛苦了。”
青偃趕緊回：“不辛苦，應該的。”
謝旌見顧蘭兮除了臉色蒼白些，精神卻不錯，便知她身體沒什麽大礙。朝葉琬琰點了點頭，算打過了招呼，他拿起顧蘭兮的杯子將茶水一飲而盡。
顧蘭兮拍了下他的手：“沒有規矩，要喝茶，桌上有幹淨的杯子。”
謝旌嘻嘻笑道：“麻煩。我和你誰跟誰啊，我不嫌棄，你也別嫌棄我。”
顧蘭兮見到兒子心裏歡喜，便也不跟他鬥嘴了，隻吩咐身邊的下人：“傅副官舟車勞頓，先帶她去住處吧。”
謝旌插嘴問：“傅副官住哪裏？”
顧蘭兮回：“桃源居。”
謝旌說：“換個地方，就住我的院子裏吧。”
顧蘭兮目露詫異之色，不過轉眼即逝，笑道：“成，你說住哪裏就住哪裏。”
琬琰拉著青偃的手，對顧蘭兮說：“顧姨，那我陪青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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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院子裏隻剩下顧蘭兮和謝旌兩人時，顧蘭兮取了幹淨的杯子，倒了杯茶推到謝旌麵前：“說說，這次為什麽這麽積極地來南城？”
謝旌轉著杯子，笑道：“想你了呀。”
顧蘭兮嗤笑：“少來，你還真當我眼瞎啊。”頓了頓，又道：“看上傅副官了？”
謝旌知道瞞不住顧蘭兮，他也不打算瞞她，索性大大方方認了：“是啊。”
顧蘭兮秀眉微蹙：“你跟那些個女明星、交際花玩玩也就算了，招惹人家傅副官做什麽？她的性子，是能善罷甘休的嗎？謝旌，你腦子清醒點。”
謝旌頗為惆悵地看著顧蘭兮：“媽，在你眼裏我就這樣？”
顧蘭兮看了他一眼：“難道不是？想想你跟琬琰的婚事，我去葉家廢了多少唇舌才平了這樁事？我啊遲早得被你給氣死。”
說得火大上頭，顧蘭兮忍不住拿手指戳謝旌的腦門：“你啊你，什麽時候才能讓我省點心呢！”
謝旌揉著腦門，笑道：“你自己生的，你得管一輩子，逃不掉了。”
顧蘭兮罵道：“謝旌你要不要臉啊！我才不管你，你愛怎樣就怎樣，讓你老子兜底去！”
謝旌笑嘻嘻地倒了杯茶，遞給顧蘭兮：“來來來，消消氣。你不幫我，那我要是打一輩子光棍，謝家斷子絕孫了怎麽辦？”
顧蘭兮一愣，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謝旌收了臉上的玩笑之意，表情嚴肅：“我的意思是，我對傅青偃是認真的，娶進家門的那種認真。”
顧蘭兮看著謝旌一本正經的臉，說道：“你沒開玩笑？這件事可不是鬧著玩的，傅青偃能做謝家的副官是一碼事，做謝家的媳婦那可是另一樁事了。”
謝旌道：“你嫌棄人家的出身啊？當初可是你說的：像我們這樣的家庭，不需要把我的婚姻當做籌碼去換權利換金錢，你也不指望我什麽，隻希望我快快活活地過一輩子。怎麽，這才幾天啊，你的話頭就轉了？”
顧蘭兮氣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謝旌，你爸如今是兩省督理，你是謝家的長子，不管繼不繼承他的衣缽，謝家的責任你繞不開去。再說顧家，顧家的第三代不爭氣，產業遲早也是要交給你的。你的婚姻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傅青偃她能做你的左膀右臂嗎？”
謝旌反問：“那你怎麽就覺得葉琬琰能做我的左膀右臂？再說了，我到底有是有多窩囊，需要靠一個女人才能撐得起顧、謝兩家？”
顧蘭兮道：“謝旌，你這個想法不對。夫妻一體，從來都是彼此成就的。”微微一頓，她又語重心長地說：“我和你爸不是好例子，我也不想你重蹈我們的覆轍。再者，哪一天你跟你爸一樣，膩了厭了，我是顧家的人，我有退路，可你讓傅青偃退到哪裏去？這孩子的事，你爸跟我說過一些，打小就不容易的。”
謝旌說：“我不是老謝。如果不是我喜歡的女人，你們讓我娶誰，我都無所謂，反正就是家裏的一擺設，謝家地方大，擱哪都成。”她看著顧蘭兮，一字一句地說：“但是，如果遇到我愛的人，不管用什麽辦法，我都一定要娶到她，誰攔，都攔不住。”
顧蘭兮愣住了，多少年了，她都沒有見過謝旌如此鄭重地跟她說話。她的兒子，她清楚，他是認真了。
“好，既然你認定了，我不攔你。”顧蘭兮歎了口氣。
謝旌表情一鬆，笑道：“那說定了，你要幫我。”
“幫你什麽？”
“幫我追傅青偃。”
顧蘭兮一怔：“等會，合著說了半天，都是你的一廂情願，傅副官還沒看上你啊？”
謝旌更正：“暫時的。”
顧蘭兮忍不住笑了起來，越笑越覺得好笑：“謝旌，你也有今天啊——嗬嗬——我才不幫你，我就在一邊看你怎麽踢鐵板——哎呦，好久沒遇著這麽有趣的事了——”
謝旌皺眉：“顧蘭兮，你是我親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