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她會殺我們嗎

  石頭太小，除了記得有“嬸嬸”這個人，說不出更多了。


  青偃目光落在了姐姐大妞身上。大妞的頭低得更低了，手捏著衣擺搓啊搓，把一邊的衣擺搓成了粗粗一條。


  青偃輕聲問道：“大妞，你認識害死你娘的嬸嬸，對嗎？”


  大妞捏衣擺的手停住了，她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


  青偃也不急，繼續問她：“你害怕？”


  大妞依舊一言不發。


  青偃原本俯著身子，見此索性蹲了下來，微微抬頭，正好對上大妞慌亂的眼神。她慢慢地說：“小時候我很怕鬼，天一黑就不敢出門了。有一天，我阿娘就帶著我去捉鬼，我嚇得大哭起來。槐樹下真有一隻鬼，黑漆漆地縮成一團，張著血盆大口盯著我看……你猜後來怎麽著？”


  大妞已經抬起頭來，眼睛睜得大大的，等青偃的下文。


  青偃又道：“我阿娘給我一把桃木劍，讓我去殺了它。我當然不敢，哭著要逃，那個鬼突然撲上來，抓住了我的腳。我嚇死了，想也不想就拿著桃木劍去刺它，也不知刺了多少劍，等我再看的時候，那個鬼已經不見了。”


  大妞忍不住問了一句：“鬼去哪裏了？”


  青偃微微一笑：“我不知道鬼去哪裏了，但從此以後家裏就沒有鬼了，因為我再也不怕它了。”


  大妞似懂非懂地看著青偃，青偃伸出手來，輕輕握住了她捏衣擺的手，然後一點一點地把卷成一團的衣服揉開：“大妞，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該懂的事你都懂了。總有一天，殺你娘的嬸嬸也會明白這一點，那時候才是你和弟弟最危險的時候。”


  大妞身子一抖，眼神慌亂：“她也會殺我和弟弟嗎？”


  青偃眸色微沉：“如果我是那位嬸嬸，我會。斬草不除根，遲早都是禍害。”


  大妞抖抖索索地問：“那——那我該怎麽辦？”


  青偃微微抬高了身子，正好與她目光相平：“像我捉鬼一樣，殺了她。隻有這樣，你和弟弟才會安全，而你也不會再害怕了。”


  大妞呆呆看著青偃，青偃的眼中有莫名的堅毅，像一股神奇的力量。她問：“那我怎麽殺？”


  青偃說：“告訴我，你是怎麽認識那位嬸嬸的，她叫什麽名字的，長什麽樣子，越詳細越好。我跟你保證，三天之內一定抓住她。”


  大妞又猶豫了下，才終於開口：“我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娘讓我和弟弟叫她劉嬸嬸，她待我和弟弟很好，給我和弟弟吃豆腐腦，還買了油條——”


  青偃眉頭微微一皺：“等一下，買了油條，那豆腐腦呢？難道不是劉嬸嬸買的？”


  大妞說：“不是，她是賣豆腐、豆腐腦和香幹的。”


  線索很多了，青偃繼續追問：“那這位劉嬸嬸長什麽樣子？”


  大妞想了想回道：“就和平常的嬸嬸差不多，她的嘴下麵有顆黑痣。”


  青偃覺得她離凶手越來越近了，又問：“你怎麽知道是劉嬸嬸害死了你娘？”


  大妞似想到了可怕的事情，突然愣住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說：“等我下。”


  她拿了隻小布包過來，又從裏麵掏出一個用塊碎布包著的東西，遞給青偃：“娘死後，我在家裏找到了這個，這是她的東西。”


  青偃接過，翻開碎布，見裏麵是枚鏤空雕著一支桃花的銀發卡，樣式頗為精致，在桃枝末端，她看到了一個小小的月牙標記，很是眼熟。微一思索，她想了起來，這是江城最大的珠寶首飾行“壚邊月”的標記。


  青偃說：“這個發卡先借我兩天，好嗎？”


  大妞說：“這是她的東西，我不要，你拿去吧。”


  青偃“嗯”了一聲，又道：“你留著這個發卡，也是想為你娘報仇吧，你很勇敢。”


  大妞追問：“那你真的能抓住她，幫我娘報仇嗎？”


  青偃站起身來，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三天時間，一定會有結果。”


  說著，給了七寶和老李頭一個眼神，三人便出了孤兒院。


  *

  七寶問青偃：“那個殺鬼的故事是真的嗎？”


  青偃隨口回：“假的。”


  其實是真的，那個裝鬼的人就是她的阿爹。為了讓她不怕鬼，阿娘和阿爹合夥演了這場戲。小時候的她不知道，直到長大後，她才明白來龍去脈。


  青偃將銀發卡遞給老李頭：“算算，劉姓，做豆腐生意，年齡在三十歲到四十五歲之間。”


  老李頭苦著臉：“大當家，你讓我擺攤忽悠忽悠人還成，老算這種會折壽的啊。我都這把年紀了，還想多活兩年呢。”


  青偃說：“你不是想要宋代的《老子出關圖》嗎？等找到這姓劉的女人，我想辦法給弄來。”上次和謝旌去古董行時似乎看到過一幅，她也不管作者是誰，反正先哄著老李頭再說。


  老李頭果然眼前一亮：“真的啊？那怎麽好意思呢，嗬嗬嗬嗬——”


  七寶有些生氣：“老李頭，你這人怎麽這麽沒良心，大當家前些日子拖關係給你治好了眼疾，現在請你幫幫三哥你就推三阻四的，還要《老子出關圖》？你知道那得多少錢嗎？”


  老李頭皺著眉頭：“話也不是這麽說的——這不是普通的算命，真的會遭天譴的。算了算了，我就再豁一次老命吧。”


  於是，老李頭左手捏著銀發卡，右手手指快速上下穿梭，閉著眼睛嘀咕半天，才睜開了眼睛，用袖子抹了把額頭不知什麽時候滲出的汗水，說道：“往南，住的地方有條河，還有很多桃樹，村口有口井，就這麽多了。”


  青偃覺得這個範圍有些大，又問道：“你腦子裏能看到那個地方嗎？”


  老李頭叫了起來：“我哪有那本事啊！要真有，我還做什麽土匪，早跟著哪個軍閥去混了……”


  青偃想到了金少爺，按“紅門”的消息能力，這些信息足夠讓他們在今天就找到這個地方。於是，她跟七寶說：“找個能打電話的地方。”


  幸好，孤兒院的院長室裏就有電話。青偃掏出昨日塞在口袋裏的紙，撥了紙上的號碼。


  接電話的是個女仆，女仆說金少爺還在睡覺。青偃說：“我有急事要找金少爺，勞駕叫他一聲。”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我是謝督理家的副官，我叫傅青偃。”


  女仆請她稍候，便放下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