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希文先生的畫
“薔薔,東西都搬好了嗎?”
一個穿黑色貂皮的中年婦人,同身著黑色呢子西裝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謝薔見母親和哥哥來了,當場發了脾氣:“搬什麽搬,東西都弄壞了!”
大姨太太最是疼愛一雙兒女,見女兒不高興了,趕緊問:“怎麽回事?”
謝薔將弄髒的畫塞到她手裏:“希文先生的畫,我花了好多錢才弄到的,你看看,這都成什麽樣子了?”
聽到“希文先生”三字,青偃情不自禁地朝大姨太太的手看去,目光亦變得銳利。
大姨太太一看畫上的汙漬,也是十分心疼:“哪個沒長眼的這麽不小心啊?!”
海棠用手一指青偃:“回大姨太太,是她,新來的女兵傅青偃,粗手粗腳的,弄壞了大小姐的畫!”
大姨太太眼神淩厲,像刀子似的落在青偃臉上:“是你弄髒的?”
青偃毫不畏懼,回以同樣淩厲眼神:“不是。”
大姨太太見她桀驁的樣子,臉色一沉,火也上來了:“你什麽東西,敢這麽跟我說話?!”
一邊的謝旒見母親和妹妹都動了氣,上前勸道:“消消氣,消消氣,不就一幅畫嗎?”轉頭又對青偃說:“弄壞了就弄壞了,承認了就是,又不要你的命。”
青偃冷笑:“我說了,我沒碰過這幅畫。”戰場上的真刀真槍她毫不畏懼,家宅裏這種齷齪事,才讓她又是生氣又是頭疼。
什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說的就是麵前這幾人。
“喲,搬個家怎麽搬得這麽熱鬧?”謝旌雙手插在褲兜裏,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你不是那個——”他盯著青偃看了好一會兒,終於想了起來,“你不是那個被我扔進監獄的土匪嗎?”
一聽“土匪”兩字,謝薔臉色更差了,大姨太太指著一個下人怒道:“快讓唐副官過來!這究竟怎麽回事,家裏連土匪都進來了?!”
謝旌閑閑道:“大姨太太,什麽叫‘連土匪都進來了’,您說這話不是打老謝的臉嗎?”
大姨太太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也是氣過頭了,忘了謝明承土匪出身這事。
“督理怎麽能和這個下人一概而論。”她立馬回了一句。
謝薔也發小姐脾氣了:“我管她是誰,反正她弄壞了我的畫,我要她賠!”
謝旌好奇地從大姨太太手裏拿過畫,仔細瞧了一番,搖頭道:“希文先生的《月下焚香圖》啊,你覺得她賠得起嗎?”
謝薔也不是不明白青偃沒有能力賠償,可這事就這麽過去嗎?她又不甘心,更可況,青偃的態度那麽差。
謝薔看到謝旌,一個激靈道:“損壞主人家巨額之物,你們警察局怎麽判的?”
謝旌想了想,回道:“那得看看物品值多少錢看。”
謝薔又問:“這幅畫我花了兩萬大洋,賣了好幾個人情才買回來的,大哥你說怎麽判?”
謝旌有些遺憾地看著青偃:“這麽貴啊,那估計得坐上一輩子的牢了。”頓了頓,他又道:“不過話說回來,要給她定罪,你得證明這畫是她弄髒的,有證據嗎?”
謝薔指了指海棠:“海棠是證人。”
謝旌目光落在海棠身上:“你確定這畫是她弄髒的?我提醒你一句,做假證,也是要坐牢的。”
海棠的眼神閃爍了下,但還是一口咬定:“就是傅青偃弄壞的!”
謝旌問青偃:“你還有什麽話說?”
青偃伸出手:“讓我看看畫。”
謝旌笑道:“這可是證物,你又是嫌疑人,你想看啊,不方便吧。”
青偃道:“上了警察局,也得給人自證的機會吧?如果大少爺不放心,怕我對這幅畫做手腳,那勞煩您拿著,我就在邊上看,成嗎?”
謝旌“嗯”了一聲:“成。”說著便把畫攤了開來。
青偃探身看,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仔仔細細反複看了幾遍才道:“我沒辦法證明自己沒有弄髒這幅畫,不過——”冷冷掃了一遍謝薔、海棠和大姨太太,她道,“我能證明,這幅畫一文不值!”
謝薔麵色一變:“你什麽意思?這畫難道還是假的不成?”
青偃道:“自然是假的。”
謝薔不信:“你憑什麽說這畫是假的?!”
青偃問謝薔:“一般人作畫,追求墨趣的,用生宣,想要工筆效果的,用半生半熟宣紙,或者幹脆用熟宣。請問大小姐,希文先生作這幅畫,用了哪種宣紙?”
謝薔隻知道希文先生的畫難求,收藏一幅有麵子,至於這畫用的什麽紙,她哪知道,便斜眼看了看,見畫中人物清晰,沒有大團的墨色,回道:“半生半熟宣紙吧。”
青偃冷冷一笑,趁謝旌不備,一把奪過畫,在眾人的驚呼聲裏,二話不說,將那畫扔進了魚缸之中。
“你瘋了!”謝薔衝過去撈畫,青偃卻比她快一步,一把抓出了已濕透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