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怪人
琴師坐在台上,聚光燈照下,纖細的手指撥動琴弦那一刻,會場內頓時安靜下來。
這是一場音樂會,色彩斑斕的帷幔布置的會場典雅而絢麗,撫琴的是國內赫赫有名的琴師蘇韻蘇老師,她此時要撫的曲目便是中國十大古琴曲之一的《廣陵散》
這首自古傳承廣為流傳的古琴曲,時至今日,依舊承諸多琴師所喜愛。
關乎此曲內容向來說法不一,較為統一的說法便是說此曲與聶政刺韓王的典故相關,所以又稱《聶政刺韓傀曲》說的便是聶政刺殺韓王的慷慨悲壯故事,但最為讓人廣為熟知的,還是魏晉嵇康臨死前那句“《廣陵散》於今絕矣!”
隨著琴弦的躍動,慷慨激昂的曲調灌入耳際。這首古琴曲本身就灌注著一股憤慨不屈的浩然之氣,曲風轉折間,古時候那種金戈鐵馬,紛爭縱橫的畫麵仿佛從腦海中如剪影般掠過。
“停,不要彈了。”
一個明顯夾雜著憤怒情緒的聲音驟然傳出,將原本沉醉其中的聽眾們驚醒。這聲喊叫,也使得台上琴師撫琴的手停滯下來,掛著三分憤怒七分疑惑的表情望向聲源處。
會場內在這一刻變得安靜如夜,落葉可聞。
陳顛皺著眉頭朝聲源處看去。那是一個身穿藏藍色夾克年約五十左右年歲的中年人,黑框眼鏡,不修邊幅的鬢發,目光中透出一股驕橫之色,伸手指著台上的琴師,厲聲叫道:“你這彈的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場下頓時嘩然一片,要知台上的琴師可是赫赫有名的蘇大琴師,被譽為國內古琴界第一人,尤以能夠彈出一曲蕩氣回腸的《廣陵散》為世人所知,這個不知名姓的家夥竟然問人家彈得是什麽?而且是在這種公共場合,也實在有失體統和禮貌。
“你連人家彈的是什麽都不知道,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大呼小叫?”立時有人出言反駁。
“是啊,一點禮貌都不懂,這可是音樂會,不想聽就出去好了。”
“什麽人啊,一點素質都沒有的,真是掃興。”
“陳哥,這個人是誰?也太不懂禮貌了吧。”容蓉附在陳顛耳畔低聲說道。
“誰知道呢,也許是來搗亂的也說不定。”陳顛已將這中年人當作一個來搗亂的無聊人士。
會場內的安保人員很快趕了過來,爭嚷著打算將鬧事者趕出場外。
“放開,我自己會走。”中年人目光譏誚的盯著台上的蘇大琴師,甩開保安人員鉗住自己臂膀的手,哼聲叫了一句。
甩開袖子,大步流星朝會場一側的安全門走去。安全門距舞台較近,臨到門前,中年人忽頓住步子,勾著嘴角,揶揄的朝台上看去,“你彈的什麽曲子?”
蘇韻本不想理會這莫名其妙出言不遜的鬧事者,盤膝在台上,手撫著琴弦,似有所思。這種事自她演出的十幾年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心中難免有些不悅。但她依舊保持著超高的素養,淡淡回道:“廣陵散。”
聽過這話,中年人掩胸大笑,似乎聽到了一個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他笑了好一會,才停下來,“你這彈的也是廣陵散?真是可笑,誰教你的?”
蘇韻皺眉,一時不知說什麽才好。她此時愈發篤定這位鬧事者是在無理取鬧。至於自己所彈奏的廣陵散的曲譜,自然是從學院老師那裏學來的,何況這曲譜也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會彈的人也實在不少,對於這鬧事者忽然問出的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她實在不知如何作答。
“不用說,肯定是從那些沽名釣譽的音樂學校自詡教授的人那裏學來的吧?那好,我再問你,他們又是從哪兒學來的這套曲譜?”中年人話鋒咄咄逼人,絲毫沒有覺得自己的言語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對於場下聽眾諸多不善的目光,他也是毫不理會,針鋒相對的對著台上臉色難堪的蘇大琴師質問著。
蘇韻舒了口氣,回道:“看來你是在問我這曲譜的來曆了?”
中年人環胸而抱,揚頭努嘴,道:“不錯,說來聽聽。”
蘇韻道:“明太祖之子朱權編篡的古琴譜集“神奇秘譜”裏,詳細記載了廣陵散這首曲譜,我彈奏的就是這個。”
中年人會心一笑,似乎覺得這位蘇大琴師的答複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他冷笑道:“早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那麽我先前說你彈得並不是真正的廣陵散,並沒有錯了。”
這句話實在有些莫名其妙,即便是場下的聽眾也是雲裏霧裏。
蘇韻不解其惑,直起身子,將古琴抱在懷中,道:“先生,你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中年人又發出一陣譏誚的笑聲,笑聲湮熄後,才說道:“我說你彈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廣陵散,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我勸你以後就不要在彈這首曲子了,因為假的終歸是假的,不要打著廣陵散的旗號,來招搖撞騙。”
“你……你……”蘇韻氣的渾身發抖,雙頰漲紅,唇口抽搐,手指台下出言不遜的中年男子,實在不知該如何宣泄心中的憤怒。
“哼,一群無知的人。”中年男子目掃四下,丟下這句話,便拉開門頭也不回的離去。
“神經病啊這人。”
“蘇琴師彈的不是真的,難道他彈的就是真的?”
“真是掃興,好好的音樂會被這樣的人給攪和了。”
經此一鬧,音樂會也就暫時終止,負責人交待下來,改日在重新開演。
“陳哥,真是掃興,這人簡直就是一個瘋子嘛,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本想和陳顛安安靜靜欣賞一場古風琴瑟的音樂會,哪想中途跳出一個怪人,徹底掃了雅興,出了會場大門,容蓉抱怨著。
對於這怪人說的那些讓人不解的話,陳顛也是搞不清個所以然,他打了一個哈氣,伸了一個懶腰,笑道:“管他做什麽,改天我們再來聽好了。”
“我就是覺得這人好過分。”容蓉嘟著嘴,頗有點為蘇琴師抱不平的意思。
陳顛道:“嗯,確實有點過分,簡直就不給人台階下。”
容蓉道:“是啊,要我說,這人肯定是有人請來故意來搗亂的。”
陳顛道:“哦?”
容蓉道:“有些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心胸狹隘,嫉妒心極強。”
陳顛道:“你覺得他是因為嫉妒?”
容蓉道:“不錯,蘇琴師現在是我們國內目前古琴彈的最好的一位老師,尤其她的一首蕩氣回腸的廣陵散,簡直就是無人能出其右,依我看,那個鬧事者,肯定是羨慕嫉妒,才會來鬧事的。”
陳顛笑道:“你操心的事可真多,管他是什麽,又和我們沒關係。”
容蓉翻了一個白眼,撇嘴道:“路不平有人踩,我就是看不慣嘛。”
……
……
這場音樂會的小鬧劇陳顛根本未放在心上,七天過後的一個下午,他躺在閣樓陽台的竹製躺椅上,看著雜誌,享受著午後的愜意時光,忽然就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他並未第一時間起身,他敢肯定來人絕不是容蓉或者自己的其他熟人,因為但凡熟悉他的人都應該知道,他絕不喜歡在午間被人打擾。
敲門聲依舊在繼續,而且聲響愈發強烈,似在敲鼓一般。
陳顛皺著眉頭,有些不悅的朝樓下走去。他發誓來人如果不是自己的熟人,他一定不會給好臉色看。
打開房門,門前站立的竟是一個打扮時尚的小姑娘,正昂著頭望著他,水汪汪的眼眸黑白分明,掛著三分俏皮七分急切的神色,正對著他仔細的打量著。
陳顛一時怔住,因為眼前的小姑娘實在陌生的很,短暫的搜索著腦中的記憶,依舊想不起來是否在哪裏見過這小姑娘。
“陳顛先生?”小姑娘倒是先開了口,她的個頭嬌小,所以隻能翹著腳尖仰著頭望著陳顛,模樣看起來實在有些滑稽,但不可否認,她也的確算的上是一個青春靚麗的少女。
陳顛疑惑道:“你是?”
“既然你是陳顛,那看來我沒有找錯人了。”小姑娘倒是不客氣,話說完直接從陳顛扶住門框的手臂下鑽了進去。
進了客廳,更是不客氣的直接坐到沙發上,朝尚自愣在門前的陳顛叫道:“愣著幹嘛?進來坐啊。”說完直接持起桌上的水杯灌入口中,看模樣竟將這裏當作了自己家。
陳顛簡直哭笑不得,這小姑娘也實在太不客氣了點,簡直有點反客為主的意思。他回身來到客廳,然後就見這小姑娘穿著鞋踩在座椅上,口中剝著桌上的橘子,正將橘瓣塞入口中。
陳顛皺眉道:“這是我家。”
“然後呢?”
“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我叫季苓,現在認識了沒?”將橘子皮隨手一丟,揚頭望著陳顛。
陳顛皺眉搖頭,道:“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如果沒有事,就請你離開吧。”
季苓咯咯一笑,非但沒有走的打算,簡直連動都沒有動,她笑道:“這是要趕我走了啊?”
陳顛哼聲道:“這是我家,難道我沒有權利決定你的去留?”
絲毫不客氣的小姑娘季苓聽了陳顛謝絕的話頭也不動怒,隻是從一旁包中搜索著什麽,隔了一會,從中拿出一寫有驚字的鍍金名牌,拍在桌上,努嘴對陳顛道:“這東西認識的吧!”
待望見那鐫刻有驚字的鍍金名牌時,陳顛著實有些驚訝,因為他對這個名牌實在熟悉的很,這是他那位綽號大冒險王的摯友狄驚詫的貼身信物。他將名牌拿在手中仔細的查看著,確定不假後,才說道:“是狄驚詫叫你來找我?他現在人在哪兒?”
季苓笑道:“不用擔心他,他也許正在南極和企鵝逗悶子或者在北極和北極熊練摔跤,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誰知道他去了哪裏。”
陳顛愈發疑惑,“那這名牌?”
季苓笑道:“我和他在法國巴黎相識,不巧的是那時候我還幫了他不小的忙,所以他就把這都東西給我了,說如果在國內遇到什麽麻煩,盡管拿著這東西來找一個名叫傳奇顛先生的人來幫忙,他看到這名牌的時候,就一定不會拒絕。”連連搖頭咂舌,繼續道:“看來狄驚詫這家夥高估了你和他的友誼啊,真是可惜。”
陳顛不做懷疑,因為這名牌留有暗記,他敢肯定,絕對是自己的那位摯友的信物。他舒了口氣,坐了下來,將名牌放回桌上,道:“既然是驚詫推薦你來找我,說吧,有什麽事要我幫忙?”
“幫我找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