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最好的安排
通往法院的台階很長，每一個，她們都是腳踏實地地走著。卻沒想到，直到走到莊嚴的大門口，還是被人給攔住了。
攔住她們的，不是別人，正是餘汀。
挺著大肚子，走了那麽長的台階，也實在是挺不容易的。餘遲轉過身，冷漠地看著氣喘籲籲的餘汀，麵無表情。
餘汀倒是很和善，拍了拍她的肩膀，軟軟地笑了，“小遲，這些記者說，難得我們兩姐妹碰麵，想要給我們拍一張合照。”
“合照？”餘遲挑眉，冷冷地看著餘汀，“餘汀，你是不是瘋了？來作秀的是吧？”
林甜甜也忍無可忍，見遠處的記者還慢吞吞地在爬著階梯，便帶著笑意，冷嘲熱諷道，“這也難怪。姐姐過去一向都有明星夢，當初可想站在鎂光燈下成為眾人眼中的焦點了呢，隻可惜自己的資質不夠，便隻好作罷了。現在看小遲被這麽多人喜歡，眼紅了，所以想著即便是這樣的場合也無妨，隻要能蹭一蹭鏡頭，拍一張合照，便也足夠。”
林甜甜不開口則已，一出聲，便是字字珠璣。餘遲抿著唇想笑，又覺得這會兒的氣氛實在不容許她這麽嬉皮笑臉的，於是便輕輕咳了一聲，忍住了笑意。
餘汀被嗆得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便隻與她們倆僵持在原地。
不得不承認，林甜甜的確是戳痛她了。過去，她餘汀懷揣著一個明星夢，極想擠進這一行感受一下被眾星捧月的感覺，隻可惜，她的資質沒餘遲這麽高，因此擠破了腦袋也沒能往裏頭鑽。
有那麽一段時間，她在國內搜索著餘遲在Ｔ台上搖曳生姿的視頻，心中是不甘的。她總想著，憑什麽什麽樣的好事都讓她餘遲一個人占了！
唐紹修的愛，完美的事業，不離不棄的好友……
不過後來，她倒是想通了，反正她已經得到了與唐紹修的婚約，可謂是人生贏家，又何必事事要求完美？
餘汀的麵色緩和了一些，輕輕拉了拉餘遲的手，“小遲，你總不想被人看了笑話吧。年年這還沒出來，我們就鬧得不可開交，若是他到時候出來了，那些媒體豈不是要揪著我們今天的不和不放了？你也不希望到時候各大報紙頭條都登著咱們家那些事情吧。”
餘家三個子女，每個人的故事寫出來，都是一場大戲。若是那些媒體們真有著這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恐怕——
恐怕餘舊年將在這麽多人的關注之下開始他的新生活。
餘汀的語氣很和善，唇角也是帶著心平氣和的笑意，可是，在她慢慢吞吞地把話說完之後，林甜甜的心中卻是竄起了幾絲涼意。
可怕的不是那些衝動的愣頭青，而是像餘汀這種綿裏藏針的人。若是繼續與她糾纏下去，林甜甜倒不是怕餘遲不是她的對手，隻是擔心——將來會有無數說不清的矛盾。
餘汀的話，顯然是說動了餘遲，當記者扛著攝像機上來的時候，她終於站在了餘汀的身邊。
“哢嚓”一聲，相機中留下了姐妹倆多年來的第一張照片。
等待許久，終於是開庭了。
當初那些案子中給過證詞的證人們，有些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有些移民了，而留下的，通通被覃嶼給請了過來。
這麽多年了，說了瞎話的人，受到了良心的譴責，於是，即便曾經收下了一些本不應該收下的利益，可是，到了今時今日，他們還是選擇將事實的真相道出。
餘遲與林甜甜坐在法庭旁聽席的一個角落裏，兩個人的手緊緊牽在一起，焦急地在心中盤算著這些證人們所說的證詞，想著不知道這場案子的勝算有多少。
餘舊年倒是淡定的。
餘遲與林甜甜送過去很多高檔西裝，他都沒有穿。此時此刻，他隻是選了一件最簡單幹淨的白襯衫，將自己穿戴整齊，而後便是直直地站在那裏，淡定而平靜地聽著證人們一個接著一個推翻當年的口供，不悲不喜。
在監獄裏的日子不是人過的，即便已經有人幫他打點了一二，可是，真要日日夜夜地在這個地方生存下去，又怎麽可能無波無瀾？從一個敢闖敢拚的毛頭小夥子，到了現在這幅模樣，他經曆了太多，也付出了太多。
經過了這一切，似乎早就沒有什麽事情可以真正讓他歡喜或是悲傷了。
若是還有什麽值得留戀的，恐怕就隻有那兩個對他不離不棄的女人。
旁聽席上的餘遲與林甜甜或是激動，或是憤慨，她們死死地盯著那些個因為一念之差而攜手將餘舊年害成這般的證人們，視線一刻都不曾離開。
餘舊年忍不住搖了搖頭，淡淡地笑了。
兩個傻姑娘。
在他唇角的笑意上揚之際，林甜甜像是忽然感覺到了什麽，猛一抬眼，目光在不期然間與餘舊年對視。
他微微點了點頭，擱在身前的手，輕輕捏了捏。
他的手，在半空中緊緊捏到了一起，有那麽一個瞬間，林甜甜忽然紅了眼眶。
與餘舊年的感情如此深，即便是經曆了這種種都無法令他們分開，此時，她又怎麽能不明白他這細微的動作是什麽意思呢？
餘舊年是讓她不要擔心，隻要再耐下心來，隻要再等待一會兒，等著他出來，便能與他攜手了。
他們各自的雙手，是最契合彼此的存在。
於是，林甜甜點著頭，像是搗蒜一般，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淚水早就已經悄然落下。
眼淚像是珍珠，一滴滴落下，最終串聯在一起。
滑落至唇角的淚水，不自覺入了口，她品嚐著這一刻的滋味，卻赫然意識到，原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眼淚不再苦澀。
以後再也不會落下酸澀的眼淚了。
當法官用最嚴肅的口吻宣布當年的爆炸案在審理過程中出了問題，餘舊年其實隻不過是一個受害者而已，應該當庭釋放時，在場的眾人嘩然。
法官遺憾地表示，他們感到抱歉，並且一定會竭盡所能補償餘舊年在這些年受到的精神上的損失。
這一刻，餘遲愣了，她傻傻地看著林甜甜，甚至忘了哭。
抬起眼，她看著餘舊年。
餘舊年背過臉去，在旁人不經意之時，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的淚。
一切盡在不言中，而此時的安排，或許已經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