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煮茶
“當初都以為我必死,沒人願意與我同生死,如今我活過來了,還有誰比我那小媳婦更有資格進我的門?”
“若沒有這件事,我也確實無訂親打算,我剛考上秀才,接著還要為秋試做準備,沒心思想娶媳婦的事兒。”
“但這件事,卻讓我遇到了一個善良賢惠又勇敢的姑娘,雖然年紀小、家窮、癟癟的……”
“可就是這樣的小丫頭,隻有她上山尋了一天,找到了咬我的毒蛇,取來蛇膽救了我,當初也是她將昏迷的我救了,扛著拖著弄下山來。”
“她很善良也很單純,不然也不會在救我時卻稀裏糊塗被我家哄著穿上了嫁衣,憑著一紙婚書,就成了我的衝喜娘子。”
“麵對自己被賣掉一般的困境,她還提出要求,隻要我醒來反對,親事就不作數,她付出這麽多卻仍在替我著想。”
“這樣的姑娘,你們在別處找一個出來和她比比,看看誰更有資格進我家門,做我媳婦兒。”
林玉璋的聲音並沒什麽力氣,但他依然說了很多,聲音有些暗啞,氣息微微有些沉,依然沒有停下來。
沒有一句是指責別人不配,也沒有一句是指出別人不願意付出卻妄想得現成好處。
但他的話,卻讓何家人再也開不了口。
雖說這樣的結果有一半可能在意料之中,但為了另一半好結果,他們還是過來了。
想要勸林玉璋冷靜點,不要衝動做決定。
也不是非要拿自家的閨女親上加親,隻是覺得這陸家丫頭家底太弱。
以玉璋的前途來說,娶這樣的姑娘一點兒幫助都沒有。
但玉璋的話,他們確實無可辯駁。
“可她年紀也太小了……”二舅娘這時還是不甘心地嘀咕了一句。
她閨女何香兒才十四,年紀也小,但現在也能說親了,明年及笄後就是大姑娘了。
“是啊,太小了……”林玉璋也感慨地說了一句,卻是一笑,“正好養上幾年。”
“她爹教了她識字,以後幫我整理書冊、研墨遞筆,我便吟詩作文章,她在一旁也聽得懂。”
“……”見他已在憧憬將來生活,二舅娘生氣地抿緊了嘴角,到底沒有再出聲反駁。
何老爺子便道:“玉璋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我們也是怕你將來後悔。”
“畢竟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人家丫頭,現在作廢這門親事還來得及,有那丫頭提的要求在,外麵的人也不會說你。”
“但你醒來這麽久還不做決定,拖久了再反悔,壞的可就是你們倆名聲了。你是讀書人,該明白這名聲有多重要。”
“知道了,外公,我就這決定,不背信棄義,不忘恩負義,於情於理,我都該對她負責。”
“不能因她年紀還小、家境不好,就過河拆橋,那太欺負人了。”林玉璋一臉認真地說道。
見他執意,何家人便不再說什麽了,隻是叮囑他好好養病,秋試也不能落下。
林玉璋都答應了,目光卻不時看向屋門口,心想那丫頭到底找著他的茶具沒有?
這時屋外傳來林何氏的聲音。
“春雨丫頭你傻站在那兒幹啥呢?手裏拿的啥?”
林何氏在廚房裏看了中午的菜,又等了一會兒,就把洗幹淨的暖壺裝了剛燒開的水。
提著暖壺出來往西廂走時,就看到陸春雨站在書房門外,傻傻地像根木頭樁子,不由疑惑。
“我找了小爐和水壺,正在想水壺要不要先洗再燒水呢,還是燒著水後再洗。”
陸春雨自沉思中抬頭,隨口扯了個理由。
“當然是洗了再用啊,真是個傻丫頭。”林何氏無語地白了她一眼。
“嗬嗬。”陸春雨也不辯解,笑了笑便將小爐放在屋門外,關上書房門,就拿著那小水壺往廚房走去。
她沒有說屋裏的事情,看那平靜的模樣,也不知到底聽沒聽到屋裏剛才的談話。
隻不過屋裏眾人做為長輩,確實是在背後說了她的不是,這時便都有些尷尬了。
等林何氏進屋,大家便不再提勸林玉璋退親的事情,隻是扯了些閑話,也就離開了。
何家來的其他人還有表哥表嫂、表弟表妹以及表侄們,還有小姨一家子。
因是做了送林玉璋最後一程的準備,除了再過幾個月要嫁怕不吉利而沒來的何蓮兒,以及不願意當衝喜娘子而沒膽子來的何香兒,一大家子老小都來了。
這時候其他人或在私塾那邊,或在村裏閑逛,或在堂屋裏坐著。
何家人走後,林何氏又同兒子說了幾句話,都是詢問他還有哪兒不舒服,有沒有想吃的東西這樣的話。
林玉璋剛才也聽見了陸春雨說的話,聰明如他,自然明白那話裏的含意,這時候便有些失神。
林何氏看兒子這樣兒卻以為是累著了,連忙說道:“累了就再睡會兒,等吃飯的時候再叫你。”
“我等春雨。”林玉璋卻低喃道。
那丫頭可答應要為他煮茶的,就算現在他可能不能喝茶,但他想看她煮茶的模樣。
林何氏見兒子這麽說,連忙起身就嚷了起來。
“春雨丫頭你幹啥呢,洗個壺也要這麽久!”
陸春雨這時候正在廚房裏和林田氏說話。
林田氏見她隻拿了壺而沒拿那些瓷器,竟然是鬆了一口氣。
但還是把那套瓷器的價錢說了一遍,可是十兩銀子呢,就怕她不識貨亂來,會損了那套瓷器。
陸春雨一邊清洗著陶壺,一邊微笑著虛應,聽到價值十兩並沒露出驚訝或是惶恐的表情。
這時聽見林何氏的大嗓門,迅速將最後的水倒掉,反扣著濾了濾水份,又舀了水進去,端著就快步往外走。
“哼,也不知道二哥在想什麽,弄這麽個丫環進門幹啥。”身後是林玉瑛的抱怨聲。
陸春雨聽清楚了,林家姑娘說的是丫環,不是丫頭。
這就是把她當丫環看了?
嗬嗬。
姐不發飆,當姐是病貓呢?
陸春雨微微勾唇,目光閃了閃,心裏已有算計。
她快步走來,林何氏這才沒罵了,隻是不高興的瞪了她一眼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