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發什麽呆
“小滿，你什麽時候可以下床走路？”有個小孩問。
小滿沒想過這個問題，每天媽媽都會跟他講，讓他不要急，讓他什麽都不要想。
可是，他怎麽可能不想呢？有些事情媽媽越讓他不要急，越讓他不要想，他反而會想的更多。
想的越多越想不出個什麽結果，他也不是不想跟媽媽說話，隻是，他不知道能說什麽，而且媽媽總讓他不要急，他更不敢把內心的想法表達出來了。
或許是死過一次沒成，他無法裝出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山哥他們從不覺得他跳樓就跟別人不一樣，在他麵前說話不會小心翼翼，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沒把他當成一個病人，一個有病的人看待。
相反，媽媽越是把他照顧的小心翼翼，每天看著他的眼色，照顧他的情緒，他越覺得煩躁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如何處理眼前這樣的關係。
一方麵覺得愧對父母，另一方麵又會滋生出一種想法來，一種從前沒有滋生過的想法，我會變成這樣，還不是因為你們！這樣的想法讓他覺得可怕！
他理智上知道父母很愛自己，什麽事情都以自己為先，可是，他們的愛就是一個牢籠，用愛的名義把他緊緊困住，讓他無法掙脫。
他也想像山哥他們一樣啊，能跟自己的父母表達出自己內心所想，心裏怎麽想的日子就是怎麽過的，他也不想想那麽多，不想明明心裏有很多的話卻又沒辦法對自己的父母說。
他也對自己很生氣，為什麽過著過著，就過成了這個樣子呢？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明明小的時候他是很開心的，隻是，再一想到，或許那段時間隻有他一個人是開心的，在他覺得開心的時候，母親正經受著內心的痛苦，一如他那天晚上聽到父母吵架，母親的控訴，他們在他麵前隻是在裝出開心的樣子。
後來，他懂事了，他努力變成母親想要的樣子，母親似乎是真的開心的，父親聽到別人誇他的時候也會露出驕傲的表情，隻是，他不開心。
為什麽他開心的時候父母不開心，他不開心了父母又開心了，為什麽不能大家都是開心的呢？
這些問題以前沒有想過，現在卻一直在他的腦海裏，一直一直的困擾著他，越想他越覺得為什麽這些事情都要發生在他的身上？不是說他這個年紀正是青春朝氣，無憂無慮的時候麽？
越想他越覺得憤怒，憤怒後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失落，覺得心裏空蕩蕩的，那空蕩蕩的感覺讓他覺得特別的難過。
還好，山哥他們時不時的來看他，每當他們來看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是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不是被拋棄的，他並不孤獨。
“小滿，你發什麽呆？回魂了回魂了！”肖希看著小滿一臉神遊太虛的表情，兩隻手都伸到他麵前晃來晃去的。
小滿從各種思緒中抽離出來，眼神更暗了。
“我媽媽說別急。”對於自己的身體狀況，本來自己應該是最有了解權的人，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麽樣的情況？每次媽媽都跟他說別急，好好休養，很快就可以下床走路了，他甚至想問醫生，是不是自己以後就隻能這樣躺在病床上了？不然為什麽沒有一個人跟他說實話？
“可是我那天聽姐姐說，醫生說你恢複的挺好的，因為你還小，骨頭好的快。”
最近，小滿在肖希口裏聽到的最多的就是姐姐了。
之前他還沒怎麽在意，可是現在聽到連肖希不知哪竄出來的姐姐都知道他的身體情況，自己卻連自己現在的身體究竟是什麽樣的一種情況都不知道。
不隻肖希，其他的幾個人也偶爾會提到姐姐。
“姐姐是？”小滿終於想到問這個問題。
“姐姐就是幫你拍照的那個姐姐啊！”
幫你拍照的那個姐姐啊！肖希說的理所當然，小滿眼神卻黯了下來，那個照片，就是因為那個照片，如果他當時沒有饞那些衣服，沒有拍那樣的照片，是不是現在，他依舊能假裝是學校裏的好學生，父母的好兒子？
這麽想著的同時，心裏卻又有另外一個聲音，難道你想一直那樣過一輩子麽？
不想，正是因為不想，卻又沒有更好的辦法，所以，他才會從樓上跳了下去吧。
“你們怎麽會認識她？”
小滿這麽問，山哥才想到，他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非常非常重要！
他把鄉親們去顧達達工作室門口鬧了一通，他們怎麽找到工作室，如何央求顧達達帶他們來醫院，來醫院後又發生了什麽事情，都大致的說了一遍。
小滿醒過來後的這段日子，大部分時間想的都是自己的事情，不知道應該如何麵對的問題，從來不曾想到因為他，竟然還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
原來，那天耳邊那麽多嘈雜的聲音是真實存在，不是做夢。
小時候的那個晚上，他就知道了媽媽並不是隻有在他麵前表現出來的那一麵，隻是，從山哥他們的形容來看，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小滿，阿姨真的很愛你。”
“我媽常常說，孩子就是父母的命，以前我不知道什麽意思，可是那天看到阿姨那麽可怕，我覺得我懂了。”
“就像我爸媽，他們雖然總是跟我說，你看看別人家的孩子，學習又好，又聽話，再看看你，整天不好好讀書，像個小混混一樣。”
“可是，如果我真的有什麽事，他們絕對是最難過的人，甚至恨不得能變成我。”
“我曾聽偷聽過我媽許願，她說隻要我這輩子平平安安，能夠過的快樂，她也就別無所求了。”
“所以我才不要每天假裝很愛學習的樣子，那樣我不快樂。”
“可是，達達姐太無辜了！”肖希又補了一嘴，“她工作室現在都沒生意，快要倒閉了。”
“不過也是因為她沒有生意，工作室快倒了，所以才有時間能帶我們來看你！”肖希說完又笑了。
山哥：……無語凝噎，這話要是被達達姐聽到，肖希這頭大概不怎麽結實吧。
小滿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