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女主救命
忽明忽暗的山洞內，一縷又一縷的血水在地上縱橫交錯的小溝渠裏匯聚，最終流向山洞外麵。而那血水的源頭，一隻幾米高的棕熊已經奄奄一息，隻有胸口在輕輕起伏著。
“你會殺了我嗎？”棕熊背後，宋觀一臉頹然地坐著，目光落在了對麵吃下丹藥後氣色好了不少的呂丹凡身上。
呂丹凡抬起眼眸，朝著宋觀咧嘴笑了：“這是我最後一次煉丹，以你為藥引。”
話落，她手指一劃，一座豔紅色的煉丹爐便落在了兩人中間，直有一米多高。上麵烙印著密密麻麻的紋印，仿佛某種密碼一樣。
宋觀手指一顫，咬牙，搜尋起了腦中的回憶。對於這本書裏的浮雲宗，他並沒有著重描述過呂立和呂丹凡，當初隻是一筆帶過。隻寫道：
“浮雲宗太上長老呂立之女以人體煉藥墮入邪修，被其父捉拿關進了黑獄，遂自殺而亡。”
如今沒想到，自己卻成了這呂丹凡打破禁忌的第一人。宋觀有些泄氣，微仰頭顱靠在牆上，仿佛認命似地平和看著呂丹凡，唇瓣一張：
“你是個不會打扮的女人。”
呂丹凡挑眉，並不說話，屈指一彈，一簇靈火就在鼎底燃燒起來。綻放出的火光將宋觀的臉印的通紅。
“你拿我煉藥幹什麽呢？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從師父的話中也能知道一二。”宋觀挪了挪身子，盡量舒服，“師母是個凡人，而且還死了。”
“轟！”從呂丹凡身上奔湧著巨大的靈氣，仿佛大手一樣掐住了宋觀的脖子，讓他有些難以呼吸。
“她沒死。”呂丹凡凝眸，透著血色。
“死了！”宋觀咧嘴。
呂丹凡皺眉，卻是忽然沉寂下去，收回了靈氣，隻是將數種散發著珠光寶氣的藥材從儲物戒指裏拿出來，於周身攤開。
“人都死了，你練這丹還有什麽意思？”宋觀不依不饒，身子前傾直直地盯著呂丹凡，“你練丹不過是為了證明你母親存在過而已，證明你有能力救回她的過去，但還是無法讓她回到你身邊。”
呂丹凡抬眸，眸如死水，“那又如何？”
宋觀怔了怔，忽然間說不出話來了，這人是個瘋子，她已經瘋了。心裏空落落的，宋觀合上嘴唇，手掌卻忍不住撫在了那早已用紅繩掛住的融元陰佩上，一股玉色的涼意從掌心透過來。他閉上眼，忍不住苦笑：
“秦裳啊，想不到危機關頭我的命運還是落在了你的手裏，可千萬要帶著師父來找我啊……我不想死……”
時間從沒有這麽漫長過，它太煎熬了，宋觀忍不了這種像被按在斷頭台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刀子一點點下落的絕望。隻好起身走到呂丹凡身邊，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指著她手裏的藥材問道：
“你這藥方是自己推演的嗎？”
“嗯。”呂丹凡收回目光，將手裏的藥材拋進了丹爐裏，控製著火候一點點融化。
“這株是什麽？”
“一百年分的斷絡草。”
“這份呢？”
“黃藥芝。”
“你為什麽把每份藥材融化後又取出來呢？”
“這是煉藥的基本步驟，控火、凝液、調配、融製、定丹。”
“那我的作用就是融製平衡藥性了？”
“嗯。”
“那我能學煉丹術嗎？”
終於，呂丹凡停下手裏的動作，斜眸看向麵色好奇的宋觀，張嘴：
“你要死了，就不必了。”
宋觀臉色一僵，有些哭笑不得，“我說師姐，要不你放了我吧，萬一不成功的話你也沒有退路了。不如將煉藥術交給我，也算有人繼承你的意誌了不是嗎？況且我的妻子也沒有仙資，我對這個挺感興趣的，我不想看到我妻子老死在我麵前。”
呂丹凡微怔，目光在宋觀臉上劃過，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又投入了煉丹之中，隻是留下一句：
“若是成功了，我會把丹藥留給你妻子的。”
宋觀歎氣，有些無奈地伸手扯了扯呂丹凡的衣袖，隻見她有些不耐地皺起眉頭：
“何事？”
“說話算數，千萬要給我妻子，他叫翠綠，就在師父府上，還有，別跟她說這丹藥是用我練成的，你易個容再給她。”
呂丹凡眼眸一顫，斜過眼睛，看清了宋觀眼中的認真和祈求，忍不住心一軟點頭：
“說到做到。”
宋觀吐口氣，放開呂丹凡的衣袖，屈起雙腿用手臂環著，下巴搭在膝蓋上，就這樣靜靜看著丹鼎下麵的那簇火，不再說話。隻是他那棕色的眼珠裏，火光在不斷跳動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呂丹心將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時，宋觀才回過神，迎向她的目光，笑了笑：
“到我發揮作用了嗎？”
呂丹凡沒有回答，而是伸出手輕輕貼在他的額頭，一股火屬性的靈氣在她掌心匯聚，仿佛下一刻就會將他燃燒起來。
宋觀目光一顫，輕輕闔下眼簾，苦笑，“沒找來嗎？倒是沒能死在你的手裏……”
宋觀內心漸漸沉靜，隻等著死亡來臨的那一刻，可惜等啊等啊，就是沒來。忽然，仿佛有一束亮光照在他的眼皮上，帶來微光，他睫毛一顫，睜開眼，發現整個山頭都不見了。
那蔚藍的天空上浮動著密密麻麻的修士，全是浮雲宗的服飾，而當先一位仿佛都快入土的老者卻是托著一個陣盤。
宋觀愣了愣，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發現呂丹凡腳下浮動著光影，整個人動彈不得。
“師叔。”這時，從老者身後走出呂立的身影，他一臉慚愧地朝著老者躬身。
“嗯。”老者有些無力地應著，陣盤一收，那呂丹凡腳下的光影便淡了些，隻見她手指一顫，身子能夠小幅度行動了。
呂立這才飛下來，落在女兒麵前，麵容顫抖間，忽然扭身背對著她，低沉開口：
“你已墜入邪道，我會親自將你送進黑獄，好生反省。”
“嗬嗬。”呂丹凡笑了笑，嘴角一勾，“還是將我親自打殺在這吧。”
呂立一顫，手掌緊握，“好，我就在這裏清理門戶！”
一字一頓，呂立轉身，高舉右手，卻顫得極為厲害。直到一道金光在他手掌上凝聚，才見他垂眸，就要將這鋒利的手刀揮下。卻聽：
“師父且慢！”
呂立身子一顫，停下了手中動作，抬眸間發現宋觀不知什麽時候擋在了女兒麵前，一臉笑意。
“多謝師祖、師父還有各位師兄弟們！”宋觀朝著空中的修士彎腰，卻眉頭一皺，又抿唇，“噢，不對，按照輩分，應該叫各位師徒孫們才行。”
“嘩——”空中無數修士身子一晃差點從半空栽下來，黑著個臉不做聲。
“哈哈，開玩笑開玩笑。”宋觀又笑了笑，這才退後半步露出呂丹凡的身影，“我被師姐擄到了這裏，本來以為要完蛋的，但是你們也看到了，我到現在也沒事。其實師姐是想逼迫我拜她為師，繼承她的一手煉丹術。
噢，剛剛我就學到了煉丹的基本步驟——控火、凝液、調配、融製、定丹，還有藥材一事。我一尋思，覺得煉丹不錯啊，而且師姐還是個大美女，於是我決定棄暗投明，拜師姐為師。”
話落，宋觀抬眸看著呆滯的呂立，眨了眨眼，“師父你不介意我再拜個師父吧？”
“你……”呂立沉默，扭頭看向倔強的呂丹凡，妻子的麵容又一次浮上腦海，終究還是不忍心，背過身去，“隨你。”
宋觀起身，從呂丹凡身邊走過，悄悄說了一句：“想煉丹，就活下去。”
走到眾人麵前，宋觀再次鞠躬。
“多謝各位，以後有用得著我宋觀的地方，絕不推辭。”
眾人沉默，紛紛看向最前麵的老者，隻見老者垂下幹枯的眼睛，嘴唇蠕動：“那便回去吧。”
話落，他將陣盤拋往空中，流光閃過，將空中的一群人全都帶走了。如此，微風卷動間，隻留下了呂立、宋觀、呂丹凡三人。
“徒兒你先回去吧。”呂立靜立良久，忽然出聲。
“好！”宋觀應著，扭頭看了一眼麵色不定的呂丹凡，還是轉身下了山。
“對了徒兒，我們能找到你還是多虧了你的妻子。”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致使宋觀怔了怔，手指不由自主握住玉佩，眼眸一顫，抿唇消失在樹林裏。
呂立這才轉身看向自家女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淚流滿麵了。
“是我對不起你，救不了你母親。”
呂丹凡沒有作聲，仰頭看著碧藍的天空，笑了笑：“算了，反正已經不重要了，我活了300年了，該是知道她已經死了。”
呂立抬頭，怔在原地，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