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想開後宮了怎麽辦
翌日,天空蕩起了淺淺的一層黑雲,如同褶皺的黑色布料堆疊著。相知院裏槐樹定定地立在池邊,幾點小魚在池麵點著嘴唇,點出一圈圈波紋。
主臥的床上,早已醒來的秦裳隻覺身子都麻了,才不得不側過臉,有些無奈和複雜地張開了粉色的唇瓣:
“宋少爺,宋大少爺,我要起來幹活了。”
“嗯?”聽著耳邊的細酥聲音,宋觀皺了皺眉,半鬆開手,睜開闔著的眼眸,有些迷蒙:
“叫什麽少爺啊,要叫夫君。”
這一下,秦裳輕輕瞪大眼睛,嘴唇凝著,扭過身驚異而複雜地看向宋觀那讓她無比熟悉的麵孔,那曾讓她定為後半生的相伴卻一步步毀掉自己的人,一時間怔怔無言。
本也睡意朦朧的宋觀更是全身一僵,如同潑了一盆冷水似的遍體生寒。他剛剛說了什麽?居然說出了這種不要臉的話,可與原主絕不相符啊!
宋觀心髒撲通撲通開始加快,腦子快速轉動間,卻見他深皺眉頭,不情不願地睜開一隻眼睛,待看清身邊之人時,頓時嫌棄地閉上,鬆開環著的手臂,翻身背對著秦裳,不滿地開口:
“什麽嘛,還以為是引春樓的花魁知栩姑娘呢,真是掃興。”
秦裳眼簾一垂,歎了口氣,穿上那身粗布衣服下了床,簡單洗漱之後便徑直去了後院幹活了。
床上的宋觀這才敢半睜開眼眸,眼珠左右動了動,舒了口氣坐起來,看著空了的床,有些無奈撓頭:
“真是,又不自覺說些不該說的話了。”
“噠噠噠!”這時,突然響起敲門聲,接著傳來細潤的聲音:
“少爺,該起來了,我伺候你洗漱吧。”
“嗯?”宋觀挑眉,這是一個讓他陌生的聲音,想著,他匆匆穿上衣服,在床邊垂下腳,這才開口:
“進來吧。”
“吱——”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高挑的身影,一身翠綠色的衣衫將她襯托得越發幹淨,臉上畫著淡妝,描著細眉,表情透著認真。
“翠綠?”宋觀怔了一下,有些詫異,他的丫鬟是紅藥,翠綠是伺候他的父母宋征跟吳伶的,整個宋府頭等的大丫鬟。
“主母憐憫,給紅藥放了一天假,所以就叫我來伺候少爺。”翠綠認真解釋著,便將手裏的木盆放到了左側的木架上,扭過身看向宋觀,“少爺洗漱吧。”
“噢。”宋觀穿上鞋,拉起長袖,走了過去,“紅藥怎麽樣?”
“還好,隻是皮外傷。”翠綠用帕子著了著水,擰幹,便撫在宋觀臉上開始擦拭,冰涼涼的,柔絲絲的,很舒服。
“真是紙醉金迷的生活啊!”宋觀心裏感歎著,伸手在木盆裏洗了洗,這才扭頭看著比自己略高的翠綠,笑了笑:
“對了,父親是不是快回來了?”
“是的,老爺明早回來。”
“那母親有交代你些什麽事嗎?”宋觀裝作不在意地說著,眼底卻湧動著光芒。
翠綠身子僵了一下,抬眉看了宋觀一眼,猶豫了一下,“這些事情少爺就不用操心了。”
“哦!你的意思是我沒這個權利?”宋觀接過帕子擦了擦手,挑眉,語氣透著冷冽。
“少爺勿怪。”翠綠並沒有慌張,隻是微微欠身,這才抬眸,“這是夫人的意思。”
“呼!”宋觀吐了口氣,將帕子遞給翠綠,一伸懶腰,慵懶地湊到翠綠麵前,仔細看了看她,忽然開口:
“看來翠綠更喜歡我娘啊,真不錯。”
話落,宋觀走回床邊拿起那柄扇子,揮開,便坐到桌邊背對著翠綠。
翠綠輕輕皺眉,猶豫著走到宋觀身後,替他順發,束發,嘴裏卻不自覺說著:“我以後是少爺的妾,隻是有些事我也不能亂說,隻希望少爺不要為難。”
宋觀隱隱皺眉,沒錯,頭等大丫鬟翠綠就是母親給自己培養的小妾,希望以後能成為自己的賢內助。可惜,他注定是要修仙的,不可能在這宋府當一輩子的少爺,秦裳遲早會對他下手。
宋府,宋府,宋府……宋觀沉吟著,現在在宋府裏,他也隻對紅藥有感情,隻為了不說出自己就能獨自承受被打殺的命運,他怎麽會不感動。可是其他人——吳伶、宋征之類的,等熬過一月後去往仙門,不過是一抔黃土,於他沒有任何感情。但翠綠……這異世界的人對於婚嫁一向認命,是自己妻妾便心心念念。
宋觀舒開眉頭,微微仰頭,上眺著翠綠的下巴,直到翠綠低頭,那溫潤的眼睛與自己對上時,他才開口:
“翠綠,你認我嗎?”
翠綠微微疑惑,“認什麽呢?”
“夫君。”
翠綠臉色不自覺發紅,怔了怔忽然收起視線,抿唇,“少爺這有什麽好問的。”
“那我就與你說些不該說的話。”宋觀垂下頭,揮了揮扇子,“我一月後會去修仙。”
翠綠呆住,好一會才回神,握住宋觀的手指發緊,“修仙?做仙人嗎?”
“嗯,做仙人。”
“那少爺就去吧,老爺夫人知道也會很高興的。”
“你呢?”
“我——我就等著吧,說不定少爺哪天就回來看一看呢。”
“唉!”宋觀歎了口氣,站起轉身,凝視著翠綠的眼睛,“等不到的,到時我跟母親說一下,你與紅藥和我一起去。”
翠綠呆立良久,忽然垂下眼眸咬唇,在久久的沉默後她腳尖一點,輕輕吻在了宋觀嘴唇上,一觸即分。
“明天老爺回來,夫人會叫秦小姐端茶,茶裏有蒼蠅。”
隻是一陣香風拂過,等宋觀回神時,翠綠的身影已經不見了,隻有耳邊傳來嫋嫋餘音。
“這……”宋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酥麻的嘴唇,眨眼,“看來劇情沒有變動,隻是——我怎麽突然想開後宮了,妻妾成群,想一想,啊~我死了!”
卻說跑出相知院的翠綠也怔怔地摸著自己的嘴唇,一向認真嚴謹的她居然不自覺笑了下,直笑得那路過的管家王小狗嘭地一聲撞在了樹幹上,抖落幾片葉子耷拉在他的頭頂。